第33章 疯妇人篇(九)


  林嗣宗担忧地望着低头不语的女儿。
  半晌,少女抬头看一眼父亲,她眉细而上扬,乍一看,就有点傲慢的错觉,然而这幅傲慢的表象下,是极度的疲惫:“父亲,你不必说了,好好养病。让儿再想想。”
  她抬手:“儿告退了。”
  她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听到父亲在背后喊她,无奈:“儿啊……你莫要再和寿宗争执了。以后……府里的家业和户主,到底还是你大兄的。”
  林嗣宗苦笑:“儿啊,我可以拿家业大半都来当你的嫁妆。可是林家到底还是要传承香火的。”
  她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在推开父亲院子大门的时候,橘红的夕阳已经开始垂落。
  天边有黑点穿过散漫的红云,是鸦叫声声,嘶哑而凄凉。
  大门外空无一人,草丛堆里有虫鸣。
  傍晚的风鼓起她宽大的衣袖。她抬头看着落日,凝视许久,终于闭目:“世事负我。”
  这一个傍晚,在落日的余辉里,林绮年在院子里喝得醉醺醺,换下道袍,穿着女儿装扮的襦裙,一手拿起一把做装饰的剑,一手提着一壶酒,就要出府门。
  府里的下人可吓坏了,一个劲要拦着这位姑奶奶。奶嬷嬷苦劝道:“大娘子,您已经议亲了,可要收敛一些。平日就有人说您是恃才傲物,老爷苦苦压着这些人的多嘴。今日您要是这样女子打扮,还拿着剑出去逛一圈,还哪来的名声可言?老爷都压不住了。”
  林绮年眯着眼,雪白的脸颊上晕红若霞,手里的剑拿得歪歪扭扭。她平日里傲慢,今天才发现,往日里自己以为的特立独行,只是全仗了阿爹的庇佑。
  她喝道:“滚开!”她举起剑,奶嬷嬷看她这酒疯子样,赶紧让开了。
  手持凶器,又是府里的娘子。哪个下人都不敢拦她,只怕砍到自己身上。
  她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府门。
  穿过府门前的竹林,她看见荷花池边系着一芦花舟。她踉跄地上了芦花舟,拿剑削断绳子,就跌坐在缓缓飘开的芦花舟上,开始很汹的提起酒壶就灌。
  不知道她酒晕了多久,渐渐地,月亮已经升上来了。
  月光照在满池的枯荷上,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一层梦中的银白薄纱笼下来。
  她乘着酒意,在芦花舟上开始舞剑。她自小体弱,因此父亲找人教过她一点强身健体的剑术。
  万里长空,悬着一轮孤月。
  照着烟波里舞剑的孤独人 。
  壮士弄剑志难酬。
  府里人在家门边找到林绮年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跑太远。
  在婆子们驾着她要回府的时候,却听到醉醺醺的她,一路放声而笑,喊着:“可笑!可笑!”
  不知道笑什么。
  ☆、第33章 疯妇人篇(九)
  林嗣宗的病越来越重,渐渐大夫出入的消息都撑不住了。
  他开始加快了和陈家的议亲。
  只是不知怎地,陈家这个时候,竟然拖拖拉拉起来,急得林嗣宗的病又重了几分。
  陈家对这桩婚事,是有疑虑的。因为绮年早年丧母,他又未曾续娶,丧母之女,人家怀疑她的教养。
  但是因为两家交好,陈家老爷相信林嗣宗,陈七郎又仰慕绮年,陈家这才答应议亲。
  现在陈家这样拖拖拉拉,由不得林嗣宗心里不发急。
  而且有传言传出,说林嗣宗想在死前给女儿找好婆家。
  要不然何以这么急呢?长兄都还没正室娶妻,却先给妹妹说上亲了。
  族里竟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屡次派人来探视林嗣宗,说是“探病”。
  送走宗族中人,林嗣宗叫来了儿子,冷冷地:“寿永,你自己说,是谁去告诉族里为父病重?”
  林寿永抬头,那张英正的脸上满是恭敬:“长辈问,儿不敢瞒。”
  林嗣宗气得喘了一口气,大怒,道:“你不要想着在你妹妹的亲事上与宗族中人通什么鬼!”
  林寿永忙说不敢,退出去了。
  在出门的时候,他和林绮年擦身而过。
  林绮年最近又消瘦了一些,那身道袍看着更宽大了。雪白的脸上有些青黑。
  林寿永看着她,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笑:“妹妹怎么还这样穿?议亲的人了。”
  因他挡住去往父亲院子里的路,林绮年不得不看他一眼,漠然道:“喜欢而已。”
  林寿永讨厌她这样的态度。这个妹妹,总是傲慢与不可理喻。她有什么可傲慢的呢?
  背着手踱了一步,他笑道:“婚事将近了。绮年不要再看那些男子的东西了。记得好好去看看烈女传和女诫。”
  少女的眼像霹雳的雷电,看他一眼,拂袖绕过他走了。
  林寿永看着幼妹走进父亲的房门,哈哈笑了起来:“好得很。好得很。这才是正道。再好得很的一个人,也是一个女人!逃得过命吗?”
  他背着手走了,一直到了应氏房里。应氏笑着迎上来:“今天什么好事?郎君心里这样高兴?”
  林寿永笑道:“一个女人要出嫁了。”
  应氏糊涂道:“是――是大娘子?哦,哦,那是好事。”
  林寿永看着她这副温顺的样子,满意道:“对,好事。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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