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疯妇人篇(十)43


  烛光下,她肌肤越发润泽,即使是冷笑,也同样青春逼人。
  齐子成何时被女子这样不恭顺过,顿时大怒,只是因那点留恋*,才强忍道:“夫人,诽谤夫家,是要论罪的。”
  林绮年懒洋洋道:“诽谤?你觉得我哪里诽谤了?你不是还曾向圣人哭诉说家乡宗族占的那些水田,其实都是百姓不要的荒地,与其给百姓养鱼,不如由你家造福乡里,把这些废田养肥后再给百姓种?“
  齐子成倒竖起眉毛:“住口!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的这些诽谤之词!胡言乱语,关心江南的农桑水田作什么!简直是母鸡打鸣!”
  林绮年看起来可不想住口,她决意激怒齐子成似的,挑起眉毛:“不料老爷竟然是个起光之徒。”
  起光之徒是一本经典的民生杂谈里讽刺过的著名庸官典故。
  一边欺上,一边瞒下。
  熟料齐子成顿时两眼一茫然。
  显然没听过。
  林绮年看他这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曾在江南劝农桑的礼部官员,恐怕是从来没看过这种事关农桑和民生的书籍杂谈了。
  少女吟道:“碌碌得志向,高明居下堂。”
  最后这句诗,齐子成是听明白了。他为这个贱女子的傲慢而羞恼异常,勃然起身,道:“再高明,你也是个女人,夫人!”
  齐子成走近她,眼光徘徊在她的胸口:“夫人并无亲生子。还是赶紧生一个儿子,再来高谈阔论。”
  “儿子?”林绮年止住笑,轻蔑的眼光一扫而过:“你不配。”
  她忽然拿起烛台:“钝器不能过于伤人。但是蜡烛却能起火。”
  齐子成哼道:“婆子和小厮们就在外边。贱婢来不及伤我,倒是要连累府里的下人挨罚。”
  林绮年倒是又笑了:“我烧得不会是你――!”
  哎呀,齐子成惊恐地看着她把蜡烛上的火往自己雪白的脸上倒去!
  荷哟!这尚未享用的身躯便要毁了吗?
  他胖盘的身躯扑上去,一把扑过去,打翻了烛台,火一下子在地上熄灭了。
  齐老爷胡须被烧焦了一些,看着被闯进来的下人们擒住的林绮年,恼羞成怒:“疯婆子!”
  林绮年被擒住,也没什么特别神色。只是仰着头,只是傲慢地微笑。
  满意惯了的齐子成,终于意识到: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嘲讽了他,傲慢于自己应该服侍的丈夫!
  这个发胖和发皱纹的男人,喘了一口粗气。他脸上有有油光,有皱纹,也有精明和威严。
  然而也有嫖客不能得逞一样的不可置信――
  他喘了一口粗气,吼起来:“来人!把她锁起来!”
  这天,齐子成的火气十分之大。府里人都战战兢兢。
  但是这天夜里,睡在齐子成旁边的姨娘,摸到齐子成辗转反侧。
  “老爷――”她卑顺似幼猫地喊了一声,把自己年轻美丽的头颅,在那布满苍白软肉的老肥肚子上蹭了蹭,低低道:“您怎么了?”
  齐子成把已经开始皮肉松弛的手覆盖在妾室身上,忽然狠狠掐了一把。妾室含着泪水,却只是更靠近他,更加柔顺的――她还没有孩子,任何一个齐子成光顾的机会,她都期盼着。
  这个才是他熟悉的女人。
  齐子成满意了。
  只是――夜半的时候,姬妾睡熟了。齐子成摸着柔软的躯体,睡不着。
  他在思考。他没法理解林氏这个人――他需要一个合乎他认知的解释。
  次日,一早。齐子成又去了一趟林府。
  “大舅子――你家得给我一个解释。”
  这次齐子成冷静下来了,他说:“虽然婚姻是两姓之好,那个人是不大重要的。但是这种……这种女子……”
  林寿永听了,突然脸色也青起来了――那凄风苦雨一样的夜晚,从父亲的态度那得到的满足感,一下子从他的面孔上消失了。
  他看见一个始终站着的林绮年。
  林寿永冷冷道:“她……她大约是从先父在外游历多了。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读的书太多了,有点野和知道点事是正常的。你看,她走过岭南,去过江南,到过西北边塞,居过蜀中,治理过黄河……”
  他的脸色更铁青了,一时说不下去。
  因为林寿永发现连自己都没去过这么多地方。
  半晌,林寿永低声道:“亲家不要急。我上一次就说了,我会叫人去劝劝她的。一定让她做一个正常的女子。”
  ――――――――――――――――――――
  林绮年被关了几天,终于被放出来了。她被关的时候,甚么食物都不肯轻易吃――她是个机警的人。
  她被放出来,是因为有客人来见她。
  是郑家。郑家是林绮年和林寿永的舅家。
  在林齐这桩婚事里,郑家没冒过头。
  都是林家的儿女,郑家的外甥。郑家何必为了一个外甥女,得罪有为的外甥呢?
  何况齐家这样的人家,郑家看来,也是不差了。
  林绮年不知道她们为甚么要来。
  然后她在一众富贵的女眷里看见了极其局促的应氏和哀儿。
  郑家来的这几个是没有裹脚的,因此显得要丫头扶着的她们格外显眼。
  大约是妾室庶女没有主母,不方便出来。因此才跟着郑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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