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流放


  “子静啊……”谢霖先开口,喃喃道。
  来人站着,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牢房中光线晦暗,看不清面孔,可谢霖却能感受到纪含的颤抖。
  两人长久的不说话,约莫过了半刻钟,那高大的背影轰然倒塌了,跪坐在谢霖面前,犹豫地伸手触碰。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这样逼纪渊?”
  谢霖闭上眼,回避他的问题。
  “是先皇让的,是吗?”
  纪含何其聪颖,从一开始的暗储之计开始,他便参透了老皇帝的为人,如今谢霖作出这样自损的举动,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崇明帝。
  纪含果然是最懂自己的老友,谢霖心想,那日他进宫与皇帝见了最后一面,交代完火药一事后,协助纪渊坐稳江山便是老皇帝的最后一个请求。
  坐稳江山,李家便是最大的威胁。
  可肃清朝野需要一个开始,一个名单,于是他以身犯险,亲试忠奸,并以河东盐案激起民愤,深知单一个盐官控盐无法动摇李长钰,于是潜伏,数罪并罚。
  “我做的不错,对吗?”谢霖对纪含扬起笑脸,像是讨一个夸奖。
  纪含撇过脸去,不愿看他。
  京城终于还是将这位风灵毓琇的才子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纪含也离开了。
  谢霖又等了很久,他以为纪渊会来,可一连过了几天都没有动静。
  夏日闷热,牢中只有一扇小窗通风,睡在草席上,又总是刺痛,暑气入侵,谢霖渐渐地失去对时间的知觉,头昏脑胀,只知道热了一日又一日,纪渊都没有来看他。
  或许他不愿再见自己,谢霖心想。
  毕竟自己骗他多次,种种欺瞒,或许也令纪渊伤透了心。
  于是谢霖不再等纪渊来,而是念着何时发配北疆,可启程时日他也不知道。
  就这样关在蒸笼一样的牢房里,不知又过了几日,他昏睡过去,睡得十分满足,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就是他的一生了短短不过三十年,从谢府的小黑屋中逃出来,在敬王府过了最快乐的日子,考取功名,入弘文馆,入翰林院,嫁与纪渊作侧妃,总是难过,偶然快乐,后来快乐也杳无踪迹,如尸块一般活着。
  也没多少日子,却那么长,睡了那么久,总算悠悠醒来。
  一位老太医看他睁眼,惊喜的几乎站不稳,直拍着胸脯说自己总算保住了脑袋。
  谢霖不太明白,转转眼睛看看四周,自己还睡在牢里,与之前没什么特别。
  那日当晚,纪渊来看他。
  “你暑邪侵体,差点醒不过来。”男人面无表情,对坐在草席上的谢霖说道。
  原来那太医是纪渊叫来治他的。
  罪臣跪拜谢恩,谢霖猜想纪渊该要生气了,可抬起头来,男人依然无悲无喜。
  “当时你请我将你革职,养在宫里,我就该同意的,”纪渊平淡地说道,“你就是拿准了我不舍得拘束你,所以才向我提那样的建议。”
  这些日子,他将谢霖的把戏想了个透。
  一开始提出要只留在后宫做个妃子,是为了麻痹他的警惕,后来又装作冰释前嫌,仿照旧时相处,是为了安稳自己,放他留在宫外,与李长钰通信被发现后,自己明明说出了他的计划,却被耻笑否认,是为了转移注意,佯装因选秀而难过,是为了让自己心有愧疚,更方便纵容他行事。
  他终于明白了,谢霖从没有放下过去,从没有真的信任他,从没有原谅他,所有一切美好,都是为了最后这一出大戏。
  纪渊神色平淡,将一切讲了个明白。
  “我不会放你走的。”
  即使天下人都声讨谢霖,纪渊也不会真放谢霖去北疆,那苦寒之地岂是这一具薄弱身子所能承受的,可谢霖又笑了。
  “皇上真以为霖就那么痴傻,愿为您付出许多?”
  纪渊现在对谢霖的一切言语都抱有警惕,下意识觉得谢霖要骗他。
  “朕不会再听你胡言了。”
  “皇上知道您带兵杀回来那日,为何皇宫迟迟未炸吗?”谢霖含笑说道。
  “您不如多去打听打听,问问当天的士兵,再看看从乐王府中搜出来什么。”
  略带沙哑的声音如海妖低语般邪恶,纪渊抬手将谢霖打翻在地,要他闭嘴,可男人即使口鼻流血,却还说完了后面的话。
  “或许从前,霖真的对皇上有过真心,可那也早就没了,往后种种,不过臆想。”
  “你又骗我……”纪渊喃喃,整个人状似癫狂,却听谢霖再一声冷笑。
  “是与不是,皇上自己一看便知。”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
  ◇ 第91章 流放
  纪渊坐在御案前,翻看呈上来的奏报。
  敬王纪含在屋外长跪,烈日当空。
  两个祖宗已经这样闹了一上午。
  德顺悄悄擦了擦汗,适才进去换茶的小太监刚被骂了出来,原因是皇帝天热不想喝热茶,小孩自作主张地提了一句:“小厨房有刚做好的绿豆冰。”
  接着就被撵了出来,罚二十大板。
  没人敢在皇帝面前多说一句话。
  这两日皇帝心情不好,大家知道是因为河东水灾以及谢大人一事,都提着脑袋做人,只怕稍有不慎招来祸端,尤其今天,是谢大人发配的日子,皇上面色尤其难看,听说昨夜整晚没睡。

第91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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