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VIP] 心意(二)


  沈时钊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不然不会和任循说最后的那番话。
  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并能坦然接受,帝王心思难猜,喜怒无常,旁边还有谢止松煽风点火,他只希望邹清许和任循能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
  任循匆匆离开,邹清许走到盛平的长街上,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停了,此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地上明明还覆盖着大雪,雪停了,却还没消,街上白茫茫一片,恬淡静谧。
  邹清许拖着沉重的步子在长街上走着,他抬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直视耀眼的冬阳。
  世间明明被灿烈的阳光笼罩,连地上的阴影都只有一小片,邹清许却觉得浑身被冷气侵入,身体仿佛不断的失温。
  他喉咙发紧,此刻邹清许才明白,他完全不敢想象沈时钊消失这件事。
  沈时钊倒是说得轻巧。
  这条路如果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他会尽力走完,可是沈时钊不在,他该有多孤单呢?
  或许他也可以习惯孤单,他只是难以接受,沈时钊带给他的孤单。
  第92章 [VIP] 心意(二)
  盛平的雪下得断断续续, 停了两天,等雪又起来的时候,沈府来了一位大人物。
  谢止松来了。
  长煜看到这位不速之客, 张开口不敢说话,直到谢止松走到大堂,才反应过来和沈时钊汇报。
  沈时钊从书房走出来,四目相对,他脑海中无数次设想过重逢的画面, 但今日的情境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沈时钊避开谢止松的视线,请他落座。
  谢止松坐在与门正对的大椅上, 开门见山地说:“我还可以保你。”
  沈时钊有些恍惚,他的视线落在屋外的一片雪花上,心中五味杂陈。
  一粒雪花微不足道, 在漫天的飞雪中根本没有名姓,沈时钊甚至看不到它落到了哪里。
  他开口:“时钊已经不敢再让义父费心。”
  谢止松一手牢牢握成拳,放在腿上,他眉间的褶皱很深很深, 现在两人几乎都已经明牌,谢止松憋着心里的火气,好似依旧平心静气,问:“你为什么要辜负我?”
  沈时钊的目光仍然直直落在屋外,谢止松的视线像刀子一样飞到他脸上, 他脸上似乎有些发疼:“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辜负义父, 可惜义父想走的路和我想走的那条不一样。”
  谢止松冷冷地哼了一声:“所以你要学清流?搞垮我?让我下台?”
  “义父对我的恩情, 我不敢忘怀, 很多时候,我也拿义父当我生父看待。”
  沈时钊说着说着, 突然顿住了,他已经无法再说下去。
  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一点点温情完全无法覆盖,空气仿佛被抽离了一半,让人很难喘气。
  沉默良久后,谢止松说:“我本来想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但你似乎不想要。
  沈时钊低着头,他脑中闪过曾经的万千画面,生病时谢止松为他请大夫,迷茫时谢止松指导他如何做官,有人找他的麻烦时谢止松给那人穿小鞋,手段是卑劣的,但心是热的,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已经知足了,我知道,义父很少给人机会。”
  沈时钊无比了解谢止松,谢止松看上去总是笑眼盈盈,和蔼慈祥,心里却坚硬如铁,冷若寒石。
  房门一开,漫天的雪花和冷空气倒灌进来,扑了人一脸。
  沈时钊像以往无数次一样,跟在谢止松身后,两个人穿过院子中落满雪的小路,沈时钊随手接过长煜递来的一把伞,撑在谢止松头顶。
  谢止松浑然不觉。
  直到谢止松自己带来的随从撑伞把他接了过去,沈时钊在沈府门口静静看着他老态龙钟的身影上轿,马车磨磨蹭蹭地消失在街角。
  一群侍卫提着长枪,枪口架在沈时钊胸前,牢牢将他拦在门里。
  沈时钊在门口站了很久。
  外面的雪花晶莹剔透,很快,窸窸窣窣的小雪粒变成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撒下大网。
  沈时钊睫毛上沾染的雪片慢慢融化,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只能看到苍白的天地。
  宫里的各条路上安安静静,平时扎堆出现的宫女和太监都没了身影,不知隐没到哪里,尽管宫里的火炉烧得够旺,贺朝跪在地板上依旧感到冰冷,他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脸上的雪融成水珠落到地上,衣料也湿漉漉的。
  荣庆帝看着手里的折子,神色讳莫如深。
  隔了一会儿,他问贺朝:“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有问题的?”
  贺朝不卑不亢地说:“这封据说是吴泽给沈大人写的信中提到了塔芬在介河的围猎事件,这件事发生在三月十二,但信里提到这件事在三月初七,初七时战争还没开打,未免不合常理,怕是伪造之笔。”
  荣庆帝命吴贵又拿出信件,信里的字迹和沈时钊平时上书的折子里的字迹没什么区别,吴贵仔细查看着内容。
  贺朝依旧跪在地上,漠然的目光淡淡瞥着前方。
  荣庆帝用余光看了一眼贺朝,喃喃道:“此事涉及到正二品的官员,需要谨慎处理。”
  贺朝抬眸看了一眼,似是立马明白了荣庆帝没有明说的心意,“皇上明察,字迹可以仿写,若真要定罪,需要更切实的证据。”
  荣庆帝将证据抓在手里,背在身后,在贺朝眼前来回走了几遭。

第92章 [VIP] 心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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