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人对视良久,嘉荣先放下了手里的莲花酥,笑道:“小女子祖籍山野之地,十分偏陋,不值一提,公子不必知晓。”
  “我花了千金,却买不到一个回答。”揭园的手指轻搭在杯沿上,无声地转动着,“或许老板娘会回答我。”
  嘉荣的笑容淡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是个名叫沧水的小地方,偏僻贫瘠,没什么特别的。”
  沧水,揭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那嘉荣姑娘如何背井离乡来了南临呢?”
  在倚春楼挂牌两月,几乎全南临的男人她都见过了,虽然偶有陌生的外乡面孔出现,却从没有一个像眼前青年这样古怪又难缠的。
  那些男人的眼里,她能看到疯狂、垂涎以及令人生厌的欲望,而这位一掷千金的青年,长着一张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干净脸庞,有一双几乎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
  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生人勿近,看向她的目光仿佛看一样没有生命的物品,冷漠而疏离。
  目光相撞的瞬间,她就意识到,这位公子不是为她而来,但又是冲她来的。
  他身上探究和危险的气息在倚春楼的环境里,太突出了。
  让人无法忽视。
  慌乱的情绪在心里一闪而过,嘉荣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家道中落,流落到这里,倚春楼收留了我。”
  揭园点了点头,平淡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否相信这样的话。
  但他很快又问了一个问题:“前日夜里你在何处,做何事?”
  嘉荣一愣,忽而笑得明显了几分,语调也不禁上扬:“自从我来倚春楼,还从未有哪一日闲着,前日自然也不例外。”
  “有位京城来的贵客,我陪了他整晚,就在这间屋子里。”
  “公子若是不信,便出去打听打听,整座倚春楼谁人不知?”嘉荣微微一动,发髻上琳琅的珠宝闪着耀目的光,她伸出玉指,指着身后一个雕花镂金的匣子道,“喏,那里头还装着贵客送我的金头面,公子可以瞧瞧!”
  揭园心中一动,他问及祖籍等闲事时,嘉荣目光闪烁,言辞推诿,可问到命案发生那天,她却像忽然有了底气似的,侃侃而谈,甚至还主动让他去打听。
  这就奇怪了,难道她曾经在老家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知道?
  但不管怎样,她的话告诉了揭园另一件事,那就是她并非当晚案发现场的黑衣人。
  怀中木盒坚硬的棱角硌着揭园的胸口,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木盒,放在了桌上。
  “城南的命案,想必嘉荣姑娘也有所耳闻,我那夜恰好经过,捡到了此物,现在想来,恐怕是凶器,正准备明日前往衙门交给县令大人。”揭园缓缓打开木盒,那柄匕首静静地躺在里面。
  “不过这把匕首做工精巧,华丽非常,嘉荣姑娘瞧上一眼,若是喜欢,我便请城中巧匠打造一把更华丽漂亮的,赠与姑娘。”揭园说着,余光瞥向嘉荣,“如何?”
  嘉荣垂下眼睛,目光触及刀刃上的血迹时猛地一惊,脸白了白,却看不出什么别的。
  嘉荣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唇角:“公子就别拿这物件来吓嘉荣了,我一介女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一把刀做什么?”
  揭园闻言立即道:“是我唐突,惊吓到你了,既然姑娘不喜欢,那就算了。”
  话虽这么说,可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眼神,都瞧不出真的歉意。
  嘉荣越是滴水不漏,他就越是心存怀疑。
  一直以来,他都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明明面前的这个女人哪里都找不到问题,直觉却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只是他还没有发现。
  所以他把原本不打算拿出来的匕首放在了嘉荣面前,最开始他担心会打草惊蛇,现在他想的是——
  如果不把这遮蔽视线的草打倒,蛇又怎么会慌不择路地出现呢?
  第28章
  揭园提起酒,一口干了,收好木盒,抬脚便走。
  嘉荣吃惊道:“公子,你就这么走了?”
  揭园头也不回地说:“我本就是买的这杯酒,不对吗?”
  说完,他推门出去了。
  只留嘉荣双眼怔怔,喃喃道:“买一杯酒……”
  揭园刚一出门,走廊尽头拐角处,一抹黯淡的缟色裙裾闪过,不见了。
  倚春楼这样的青楼之所,怎会有女子穿这个颜色?
  揭园伸手拦住端着木盘的伙计:“刚刚走过去的那是谁?穿得很素……”
  “公子说的是阑香吧!”伙计想了想,回道,“她是我们这儿的丫鬟,家里有亲长过世,还在孝期,所以穿得素净。”
  “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揭园摇头,让伙计离开了。
  “公子!您怎的这会儿就出来了?可是嘉荣服侍不周?”老板娘满脸讶异地迎上来,余光瞟着嘉荣紧闭的房门。
  “没有。”揭园懒得应付她,只是敷衍了一句,又道,“我没有随身携带那么多黄金,只得写封信,请你派人去阳城揭家取。”
  “阳城揭家?是捉妖师的那个揭家?”老板娘妆容艳丽的脸顿时僵住了。
  “嗯,就是那个揭家。”揭园点点头,“有笔墨纸砚吗?”
  老板娘一边领着他走进旁边的屋子,一边仍不相信地追问:“您姓揭?”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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