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红噩梦(上)


  枪弹无眼,再胆大妄为的恶作剧者,这下也该学会收敛。
  但是,近百条海鱼掉了下来。
  它们在地面弹跳,声响不绝,鱼鳞飞溅。
  ……这已不是人力能做出的事了。
  王久武终于意识到,海鱼并非由人抛出,竟是从天而掉。
  他下意识仰起脸,恰好看到头顶的铅云之中似是落下一尾海鱼,适应海流的纤薄形体显然不适合在空气中游动,被狂风吹得打了数旋,才重重摔在地上。
  所以这些鱼是从海里被台风裹挟而起,一路吹到这里的吗?
  刚想到这儿,青年突然觉得脸上一凉。
  他以为是随台风而来的雨水,随手擦了一把。
  指尖却是一抹赤色。
  青年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置信地搓了搓手指,按理说在寒风中开裂的皮肤不至于会损伤到这种地步。
  液体的触感并不如鲜血那般粘稠,沾在他指上的是雨水不假。
  可雨水为何带着不祥的红色?
  是藻类微生物作祟,还是红沙赤土融入凝结核?
  基金会顾问下意识想用科学常识解释眼前的反常景象,但足以刺痛眼球的赤烈鲜红已冲刷而下。很快王久武便在滂沱大雨中失去了仔细思考的能力,满眼只有红色、红色与红色。
  铅云低垂。
  天降赤雨。
  “血流如注”。
  无边血幕已笼罩这座欲都,好似天公震怒令杀万人,戮夺血肉化作入海江河。
  连带着风中原本就有的海腥味,此刻仿佛也转变成了另一种腥锈,那种会令人觉得喉口发甜的腥锈。
  血雨腥风。
  染红了医院的纯净,染红了商铺的繁华,染红了住家的温馨,染红了身处室外被狂风裹挟的青年。
  东埠变成一片血红。
  地面很快攒起了没过脚背的积水。更多海鱼从天而落,在赤红的积水中翻滚,就像无数赤身裸体的人于血泊中挣扎。不断有“血淋淋”的海鱼尸体从红色水面漂过,逐渐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物候紊乱,万象失常。
  饶是王久武也愣在了那里。
  一时间,天地中仿佛只剩风声和雨声。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句:
  “大鱼来喽!”
  身上的白衣也被染成红色,疯癫的医护工作者们再度躁动,冲开了试图维持秩序的特警。
  但他们并非试图逃跑,反而原地跪了下来,跪进这一片血红之中。
  “大鱼来喽!”
  他们齐齐向天高举双手,就好像真的在迎接什么。
  ——传说千年之前,有一尾自星辰沉落入海的广硕大鱼,掀起滔天巨浪,将无数鱼虾赶至岸上。
  很快,几个东埠本地出身的特警也抬头望向了天空,无法控制般一同呼告:
  “大鱼来喽!”
  风声,雨声,人群的叫喊声。
  大鱼来喽!
  大鱼来喽!
  大鱼来喽!
  作者有话说:
  那这玩意儿,不说谁知道写的是悬疑推理。
  第97章 红噩梦(上)
  红天,红云。
  红雨。
  红楼,红墙。
  ——就如同一头撞进红色之中。
  楼外天雨如血,将仁慈医院一片清白浇成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怖场景;楼内也是赤流溢淌,偏有一串“血脚印”涉水走上住院部顶层的楼梯。
  王久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红色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红色亦渗透衣服浸染他的躯体,最炽烈的颜色此刻却是最彻骨的寒意,化作冬日冻雨将他愤怒的情绪生生淋熄,连带令青年的肢端与头脑也于透骨冷寒中麻痹。还在支撑王久武步步前进的,只有一股冲动,一股横立阴阑煦身前、当面质问“为什么”的冲动。
  为什么?
  是我没有及时带来“补给”令你饥饿难忍?是我言行态度无礼将你彻底惹怒?还是我近来连天奔走疏于对你照护?
  褐眼的青年啐掉流进口中的肮脏雨水。
  他还没有自负到会认为阴阑煦诸多举动皆是因自己而起。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在医院安心疗伤?为什么要涉足血案之中?
  你是主谋,还是帮凶?是实施人,还是教唆者?莫非你其实另有目的,这几起案子只不过是某种布局的一角?还是说静养的日子太过无聊,你便决定用他人性命娱乐?
  又或者,没有理性原因,仅仅因为你是一头不肯继续蛰居的食人野兽?
  脚下一个趔趄,王久武伸手撑了一下,在墙上留下一个残缺的血色掌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搭档几乎毫无所知。
  那个灰眸的年轻人,其出身、过去、来历,其真实身份与姓名,统统封存在档案最深处,是凭595的权限所不能接触的机密。他知晓的,只有基金会给那人标注的一个单词;他看到的,则是一具瘦削纤细的苍白皮壳。
  也正是那副孱弱的虚伪外表,令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苏麻……”
  王久武无意识地嗫嚅着这个名词。
  红雨像那些无辜流失的鲜血,兜头淋下之时,褐眼的青年终于从自欺欺人的迷梦中清醒,深痛意识到不该在危险的苍白怪物身上,追逐自己记忆里那个逸散多年的身影。

第97章 红噩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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