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蚁合309


  他先是快速回忆了一遍舞会的情形,可惜暂无收获,便遵循以往经验顺着时间回溯,重新梳理自己掌握的信息。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回忆到昨日与孙跃华的密谈时,检察官心念一动,想起那个男人曾说过一句:
  “不知是在何时,包厢中竟凭空多出了两个人。”
  自然,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同样,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这一瞬间,贯山屏想到了,起码存在一样东西,既可以解答她们为何可以悄无声息来到水母厅,也可以解答她们为何能绕过院外的专案组从公馆撤离。
  暗道。
  既然舞厅都是为那诡怪仪式特殊设计建造,辉公馆中另外修有暗道一事,也不足为奇。
  暗道——管道。
  由职业病而来的强迫性思维,令检察官无法满足于只寻到这么一个简单的答案。几乎是某种条件反射,他下意识就用词汇联想的方式拓宽思路,竟因此额外解答出另一个让他耿耿于怀的疑问:
  “穿过舞厅的那道阔宽水流,究竟来自何处?”
  彼时贯山屏猜测是馆方提前拉来成吨海水,储蓄在内馆水池之中。现在,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解释,即是经由管道引水。
  不过,修建如此一条自东埠湾至浒邳区、几乎横跨整座城市东南部的管道,这样大的工程量,外界不可能毫无察觉。
  偷改现有的水利设施?
  未曾听闻东埠有过南引海水的政府工程。
  在心里对自己摇头,检察官准备推翻这个猜测。
  然而,强迫性思维导致他无法停止推演与联想。
  管道——河道——暗河……?
  就像是刹车失灵之后的狂飙,奔逸思考引起的头痛呼啸而来,贯山屏苦闷地睁开眼睛,开始用力揉按太阳穴。
  “贯检?”守在床边的年轻警察看出他身体不适,连忙凑了过来,“您没事吧?我去叫医生?”
  “发虚汗而已。”
  检察官搪塞过小亓的询问,同时抬手轻轻将人推远。
  他然后就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礼貌,立即收手,但小亓脸上还是因此闪过一丝尴尬。
  于是为了缓解气氛,贯山屏思索几秒,问出一句:
  “亓警官,在不人工修建水利工程的前提下,如何从东埠湾将海水引运到浒邳区?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小亓虽然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很快给出回答,“罐车。”
  这恰好也是贯山屏一开始的猜测,“还有别的方法吗?”
  床边的年轻警察挠了挠下巴,又挠了挠额头。
  就在贯山屏以为这人再给不出解答的时候,小亓忽然向他确认:
  “您的限制条件是‘人工修建’,对吗?”
  “对。”
  贯山屏闻言蹙眉,似乎隐隐看到了一点星光。
  “那在东埠,还有一个办法引运海水,甚至都不需要我多做什么。”
  一队目前最聪明的年轻警察说着摊开手掌:
  “溶洞,您知道的吧?东埠有溶洞来着。”
  ——溶洞。
  于东埠地下纵横交错,天然的管道现成可用。潮起潮落,不可见的黑暗地下,海水奔涌在欲都底部。
  检察官脑中豁然开朗。
  他不由大胆猜测,或许沉海秘社教众撤离所用的“暗道”,其实也无需额外修建。
  引水,撤离,若是已经开发利用到如此地步,那么在未开发的溶洞群中再设造些藏匿地点,似乎亦是顺理成章的动作——考虑到沉海秘社这么多年行踪隐秘,没准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地下活动”。
  溶洞——眼洞。
  贯山屏又联想到了无相使徒脸上笔尖大小的视孔。在此之前,他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倘若只为了抹除他们的面部特征,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便已足够,何必多此一举实施缝合眼皮的手术?现在一想,过分依赖视觉的人类在黑暗中容易迷失恐慌,此举大概是为了令无相使徒在不至于丧失全部视力的前提下,如洞穴生物般适应在幽暗的环境中活动。
  诸多佐证,皆通往东埠地下深处。
  “亓警官,”贯山屏又询问道,“你知道哪里有开放的溶洞洞口吗?”
  “嗯?我猜在鱼岭林区会有吧。”
  两方都是聪明人,用不着小亓多作解释,贯山屏也已想明他作此猜测的缘由。
  鱼岭林区的大雾。
  几年前贯山屏在鱼岭跟案时曾误入雾中,那浓厚湿冷的雾气至今令他印象深刻。他为此专门探听过鱼岭浓雾的起源,最后竟是从海洋局的某位同志口中得到了解释:“那其实是海雾,小一点儿的海雾。”东埠附近有暖流经过,冷热对冲,冬天东埠湾附近时常飘起海雾,为冷平流雾、冰面辐射雾和岸滨雾的混合雾型,势发凶猛、区域广阔,极端情形下甚至可致渔船困冻海中;海洋局的同志告诉他,鱼岭林区的大雾与东埠湾海雾特征一致,所以本地人一般认为是海风将雾吹到了岭中。
  但那个距离,离岸海风根本无法深入。
  哽在心中多年的疑惑,此刻也获得了解答:由海边的海蚀溶洞,经与之连通的溶洞群,那片海雾恐怕正是如此一路扑袭至鱼岭;尽管因距离遥远而威势削弱,它依然化作了岭中苍白而致命的怪兽。
  思维与神经为之兴奋,颤栗无法抑制。

第155章 蚁合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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