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直至死亡344


  一旁的检察官突然翻坐而起,然后用自己的身体罩住青年。
  “贯检?!”
  王久武想把贯山屏推回地面,却被他擒住手腕:
  “听我的,不要动。”
  “听你的?!”
  木舟曾有过的相似一幕再度被钉到王久武眼前,那双墨黑眼眸像是又在同他道别,这次褐眼的青年在崩溃中彻底怒意倾泻:
  “贯山屏!谁他妈用你保护!你伤得比我轻,你还有家人,要挡也是我挡,给老子滚开!”
  “不要动!”
  这一句简直是从检察官齿关生挤出来。
  落石如冰雹砸在他的后背,嘭嘭响声沉闷却刺耳,简直是一阵急奏的鼓点。冷汗将他脸上凝固的血化开,点点滴在青年额前,像一串绝望的轻吻。
  为了避免挤压两人的伤口,贯山屏原本一直勉强自己用手肘支撑身体,此刻却也完全伏了下来。因痛苦深皱起眉,像紧紧抓着自己即将迷散的意识般,他紧紧抓着王久武的手腕:
  “我不想……你不要……别再来一次,别是在我面前……”
  他不愿也不敢说出那个字,呼吸破碎。
  爆炸还在引发新的爆炸,连串轰震被岩石共鸣作云间的滚雷,不断膨开的橘焰便是其中劈落的闪电。碎石仍簌簌而下,就像死神起手颠倒了沙漏,令每分每秒都流下两人的生命之砂。
  用力将青年护进自己臂弯,检察官墨色的瞳中满是不甘。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人……不能再是你,王顾问——久武,不要再……”
  一向清醒的头脑混乱不堪,他在王久武耳边絮絮说着全无逻辑的句子,像是要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疼痛上转移,也像是怕今后再无机会道白: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你有伴侣对吗,我看见过你脖子上的……这不道德,但我还是忍不住亲近……”
  怀里的人轻轻挣出了手腕。
  “对不起……说得太多了,”贯山屏似乎在努力作出笑脸,“我现在不清醒……我没想让你为难……”
  “不——不。”
  早已在毒烟中喑哑,青年说不出太多的话,于是用指尖轻轻撑开检察官接着攥紧的拳,直至与他十指相扣、血在掌心相连。
  落石与火焰汇成汹涌的暗河,他们又回到了那条飘摇的木舟,绝望的断崖近在眼前。
  不同的是,这一次无人背过身去,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共赴深渊。
  ——如果这就是你我的终点。
  在飞扬的烟尘与灭顶的黑暗中,青年摸索着寻到检察官的嘴唇。
  死亡在不远处等候。
  他还给他一次亲吻。
  ……
  ……
  然而。
  或许是一个可憎的诅咒,亦或许是某种恶劣的玩笑,今夜死亡的羽翼不知多少次拂过青年脸颊,最后,却只是在上空的阴影中盘旋。
  一股疼痛爬上脊椎,将王久武从黑暗安逸的怀抱生生拽了出来。他在痛苦中睁开双眼,感到重压与窒息,便本能地拼命刨开掩埋两人的石块。可悲的是,求生的出口并不通向光明,王久武抱着还护在自己身上的贯山屏坐起,在光热交错中沉沦数秒,渐渐记起发生的一切——检察官方才的话语驱散了过往峪城监狱的大火,却也让他更加明晰自己正身处何种凶险异常的烈焰;褐眼的青年怔怔抬眸,望向爆炸的中心与起点。
  黄烟笼罩之下,落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座坟冢。
  并非为他而筑。
  像是由一个辉光闪烁的幽灵带来了记忆,王久武又看到第二场爆炸之前自己遥遥望去的最后一眼——阴阑煦蜷身卧进信众血肉之间,似灰羽的飞鸟落回了它的巢穴。
  “……哈。”
  先前吮入的血毒已追随阴阑煦而去,被杀戮的狂喜麻痹的知觉逐渐回归,爬上脊椎的疼痛瞬间在全身扩散。头痛,肩痛,手痛,腹痛,却都比不上双眼与舌喉痛得厉害——一路踏着血与死追寻,最终自然只有血与死的结局,王久武当然比谁都明白;可他还是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变得荒诞,悲哀的情绪盖过了四周的毒烟。
  阴阑煦死了。
  “冬节系列案”的主凶死了。
  戈尔德玛赫家族的末裔死了。
  曾同他朝夕相伴的搭档死了。
  死在了落石之下,尸骨无存,死得仓促突然——595过去的七年时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结束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七年。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剩下。
  凝视着落石聚成的小山,王久武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疑问为什么不是自己埋在里边。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如此想着,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腕上空空,他依赖的那块“情绪平衡器”早已不翼而飞,失落于今夜的混乱之中。于是,半张脸想笑笑不出来,半张脸想哭哭不出声,褐眼的青年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扭曲撕碎,便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疼痛立刻帮他哭了出来,泪水冲开他脸上的血污与泥灰。他开始痛哭,然后愤怒——
  他哭泣着咒骂爆炸,咒骂伤痛流血,咒骂自己困在此地不得解脱;他想到死,想原地躺下,想拔出伤口嵌着的碎片割断喉管。
  为何予我折磨!为何要我见证!为何留我活着!

第170章 直至死亡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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