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绾发


  扪心自问,之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此番微服南巡,原不该暴露身份。若将虞茉送回江府,真相大白,也势必会扯出新的争端。反而是将人安顿在江南,一来无需再言明实情,二来,以她不谙世事的性子,何必踏入波诡云谲的京城。
  届时,太子赵浔也好,江府四公子也罢,甚至萍水相逢的阿浔,于她而言皆是前尘往昔,不可追、也不必追。
  殊途同归,该喜才是。
  可为何,心中愈发沉重......
  赵浔喉结翻滚一圈,折中道:“丛岚往上是开阳县,尚需在那处停留几日,直至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事后路过萤州朝京城行去,会途经安岳王封地,你若仍想隐姓埋名,我会托安岳王照拂一二,免你后顾之忧。”
  京中之人俱沾亲带故,是以虞茉并不惊奇。她勉力扯了扯唇角,谢过赵浔,借故回了里间。
  油膏冰凉滑腻,用掌心揉搓后渐会发热。很快,空气中氤氲开清浅花香,沁人心脾。
  可虞茉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开怀。
  第11章 绾发
  终究是北地人的杂耍更具吸引力。
  虞茉暂且摒弃纷乱思绪,斜倚在罗汉床,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悬空晃了晃,等待油膏自然风干。
  透过黑漆葵纹曲屏,只隐隐瞧见赵浔高挑挺拔的剪影。虞茉忽而意识到,他佩戴的玉璧缠枝金冠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嵌着白玉的平素木簪。
  难不成,是为了替自己买油膏,故而将发冠当了?
  虞茉心中骤然一暖,可惜油膏尚且黏腻,不便挪动。她琢磨来琢磨去,欲寻些新鲜话头,好能听一听他清冽如泉的嗓音,聊以慰藉。
  然而思忖良久,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阿浔,如此枯坐着,你竟不会觉得无趣?”
  外间,赵浔翻动书页的动作一顿,虽感疑惑,却如实答她:“也许罢。”
  身为一国储君,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
  旁人家的孩儿尚在颤巍学步,赵浔已拿好木剑随师父习武;旁人家的孩儿尚在懵懂辨字,赵浔已伏在比个头更高的桌案上习文。
  风雨无阻,如饮水用膳一般寻常。
  现今非但算不得枯坐,甚至是少有的闲适。可若论及无趣与否,他倒未正经思量过。
  再观宫中,上至妃嫔、公主,下至嬷嬷、宫婢,虽性情不一,人人惯于各司其职。便是常受父皇训斥的“顽劣”皇姐,出了寝宫,亦收敛起满身刺头,只谈仪态,不谈趣味。
  思及此,赵浔微微掀了掀眼皮,瞳仁幽黑,眼尾上挑,带着蛊惑人心的深邃之意。
  他看向曲屏一端的模糊身影,好奇是天性如此,亦或是失忆所致,才使得虞茉与名门贵女大相径庭?
  若要道她娇娇滴滴,偏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若要道她性情坚韧,行起事来却又比宫中宠妃愈发肆意。
  贪图热闹但不贪图荣华,心思玲珑但也不谙世事,居安不思危,众生皆平等……
  虞茉似是一缕缥缈的风,她钻入衣袖间,便是衣袖形状,她藏至玉瓶里,便能是玉瓶模样。既虚无又真切,令人不由自主地合掌掬起,试图将其留下,细细探究。
  察觉到她静得出奇,赵浔只当是方才的答复不尽如人意,薄唇动了动,反问:“可是虞姑娘觉得无趣?不如,一同去茶坊听戏。”
  等候几息,仍不见回应。
  他眉头紧紧锁住,轻声唤:“虞姑娘?”
  正所谓关心则乱,赵浔内力深厚,侧耳一听便能探得屋中并无外人。可他偏是慌了神,急急退开太师椅,绕过屏风往里行去。
  入目是传世画卷般的美色,赵浔止步,一瞬间呼吸凝滞。
  只见少女侧卧在罗汉床,粉腮枕着手臂,迫使两瓣饱满的唇不自觉张启,色泽嫣红,娇艳欲滴,攫取了他的所有注意。
  少倾,赵浔回神,一贯端方自持的太子殿下狼狈侧目,敛去眼底的惊涛骇浪。
  他深深吸气,垂眸捡起脚边掉落的薄毯,酝酿一番后方为她披上。
  可视线仍旧不可避免地掠过,仅仅一瞥,已然震撼——
  缎面衣料紧紧贴合着曲线,勾勒出山峦起伏般的曼妙姿态。其下,双足若隐若现,玲珑小巧,白嫩如霜,泛着细腻光泽。
  尚未平息的欲色登时卷土重来,赵浔喉结重重翻滚两下。
  “唔......”
  许是睡姿不当,虞茉蹙了蹙眉。
  赵浔瞳孔微震,热意轰然涌上了脸,他心中既懊恼又羞愧,逃也似的离开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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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茉醒时,夜幕早已来临。屋中并未点灯,漆黑一片,她慌张地唤:“阿浔。”
  “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
  闻见熟悉的脚步声,虞茉稍稍放松,似嗔似怨道:“我不过是打个盹,你便不见人影了。”
  话音一落,她思绪清明几分,后知后觉地想起,赵浔原就不必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
  幸而他无意辩驳,只沉默着点燃两盏明角灯,待虞茉整理过仪容,出来外间,方解释说:“你歇息时不喜光亮,故而未提前点灯。”
  竟有这个缘故。
  虞茉腮畔微微一烫,烛火摇曳中,羞怯抬眸,眼波盈盈,似有柔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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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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