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同人)乌鸦折叠_分节阅读_第311节

  晚餐一直是城堡里所有人一起吃的,只是他经常不在。大家也早就习惯偶尔找不到他的情况,只有在睡觉之前会找找,以免真的把人弄丢,但所有人都知道,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高处,或者远处,他不喜欢待在有人的地方,所以要么是无人踏足的高楼,要么是寂静平缓的冰川。
  他坐在长桌的一侧,靠近维兰德的位置,但维兰德不在,这人不在就没人去找了,毕竟他总是不在。偶尔回来的时候,除了带回一些消息,也会把Juniper叫到书房,没人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只是维兰德走的时候,Juniper总是睡着的,怎么叫都叫不醒,直到第二天。
  ……他自己倒是很清楚,无非是在他的意识里从小烙下印记而已,只是那时候的他明知维兰德在做什么,却也因为答应过而不会反对。
  那时候。是这样。
  装着莓果果汁的杯子忽然放到了他面前,他缓缓抬头,看到整个餐桌上热热闹闹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期待他能说点什么……能说什么?
  他接过五六岁的小女孩递给他的杯子,说:“早点睡。”
  孩子们闹成一团,说这样不可以啦,明明说好今天可以晚睡的;几个大人无奈地笑起来,医生跟他对上视线,反而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
  他把果汁喝了,有点酸,还有点苦,反正不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Juniper,”西泽尔小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用。”
  “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也要走了,”西泽尔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想……我想想……我把我的钥匙给你吧?虽然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的,但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了强调,西泽尔加重了语气,又说了一遍。
  他知道那把钥匙对西泽尔来说确实很重要,所以没能理解西泽尔在做什么。
  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过了半天,他才认输般地说,好。
  等到热闹散去,给西泽尔的送别晚宴和生日晚宴结束,他们回到一直开着窗的房间,西泽尔开始找他的钥匙。
  一只灰色的鹰落在窗台上,叫了两声,落到他的手臂上。
  他摸了摸鹰的羽毛,跟柔软一点也搭不上边,但那只灰色的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找到了!”
  西泽尔拿出那把钥匙,放到他手里,可是就在钥匙碰到他手的一瞬间,他退后了半步。
  他抬了抬手,让鹰飞走,才说:“那天晚上Cedrus没找到钥匙……你说一定在行李里,回来的时候再给我。”
  那几个小孩也是在西泽尔走后才跟他熟悉起来的,他以前懒得跟小孩打交道。
  餐桌上本应还有个人,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虽然他确实也不想看到对方。
  西泽尔问:“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你变了好多。”
  黑泽阵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很久。”
  西泽尔明白了:“所以我死了。其他人呢?”
  黑泽阵没说话。
  沉默蔓延在空气里,开着的窗外吹进来寒冷的雪花,可西泽尔也不觉得冷了。那只鹰飞出窗外,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西泽尔抱了抱他,说没事啦,你能活着就很好了,你记得我们所有人,只要你活着就是我们都还在。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了。
  从那片只有灰白色的暴风雪里,一片黑色的巨大影子正从遥远的天际飞来,它穿过云层、高高越过冰川,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黑泽阵动作很慢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了一下他。“我见到了你弟弟,大概是吧,应该是他。我不想去确认。”
  “我还有个弟弟吗?”
  “有吧。我希望有。”
  “那就当做有,Juniper要帮我把弟弟养大!”
  “……行。”虽然你弟弟已经三十岁了根本不需要我养,而且他好像很想养我。
  “对了,Juniper,你……”
  话没有说完,那片漆黑的影子就从窗外沉沉压来,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样东西的全貌——利爪、翅膀、漆黑的鳞片,以及伴随着暴风雪甩来的尾巴。
  一条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落到维兰德的城堡上,于是这座城堡开始崩塌,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可站在窗前的两个少年都一动不动。
  毕竟这里不是现实,没什么好怕的,也无须躲藏。应该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怎么了?”他问。
  “有人正想从你那里夺走一样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那也是你的东西,你要管吗?”西泽尔问。
  “……”
  那还用说吗,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被人拿走的道理。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的时候就只看到了一点碎裂的红光,像是鲜活的跳动的心脏,像是正在摇曳的凝聚的烛光,也像一块闪烁的破碎的水晶。
  不对——不对,在哪里?
  血。
  酒。
  被掐灭的烟。
  寂静的海,暴雨,沉没的航船,废弃的港口,一盏熄灭的灯。
  一本笔记,一封信,一卷被烧焦的书卷,和将整个世界都掩埋的大火。
  黑暗。
  风。
  光。
  玻璃碰撞的声音逐渐变成陈旧的曲调,又像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最后是很低很低的说话声,又或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风声。
  “……”
  他牢牢攥住了那个人的手臂,在五感丧失的失重感里窒息了很久,才找回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声音很低,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正确的音节,挣扎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限。
  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他小时候很熟悉这种感觉,等习惯后就学会将意识抛到最深层去了。反正维兰德需要他,而且,他知道自己其实能彻底醒来。
  好冷。
  体表在沁出冷汗,到底是冷还是热也分不清楚,再等几秒就难以忍受,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回答——
  “抹平我的失误,”有个跟维兰德很像的声音说,“你的故事里不需要我,只有他就够了。”
  “你敢。”他蓦地睁开眼睛,墨绿色的、几乎失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看。
  黑发,不是金发。
  在模糊的光影里,他看到的确实是赤井务武,而不是维兰德,不过此刻他也没能去想到底哪边才是伪装的结果,因为就在他的视线里,一片血红色正在往下流,汇聚成一片小溪,却一点血的味道都没有。
  重叠的记忆正在将一切覆盖,他看到的风景有一瞬间的变化,又被他狠狠赶回到脑海深处。
  赤井务武捂住了他的眼睛:“别睁眼,我没打算做别的。”
  黑泽阵要保持清醒,他咬了咬牙,还是把眼睛闭上,只是记忆的“噪音”依旧在脑海里徘徊。
  他喘了口气,在当场杀了赤井务武和等会儿再动手之间选择了后者,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准确的音节:“你所谓的抹平失误,就是抹平我的记忆?那可真是够平的。”
  赤井务武沉吟了一会儿,解释说:“没那么严重,只是把你记忆里的我换成维兰德本人,他是在完成夙愿后死的,我只是替他来跟你见过几次面。”
  “你以为我会同意——”
  “所以我不打算提前告诉你,维兰德也说过其实你只是不反抗,只要你想就能在这个过程中醒来,我也做好了你会质问我的准备。”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黑泽阵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不过他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反正维兰德那个人是会记录资料的,赤井务武看过也在情理之中。分不清冷热的感觉依旧,但身体的感知正在一点点回笼,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赤井务武打算做什么,但黑泽阵也不可能不同意今天的提议,因为他不能忍受过去的阴影一直笼罩着自己,更无法忍受意志永远被扭曲、与事实和理性相悖的现状。
  他甚至做好了再给人做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醒来的准备,唯独没想过赤井务武要做的是这个!
  毫无商量意味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该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让双腿断了没法离开城堡的维兰德多活几年不好吗?”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计划的、要把自己和维兰德彻底分开是吗?
  因为知道维兰德已经死亡,而不是留在城堡里的,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只要我不记得,所有的一切就可以都是任你编写的故事,包括十三年前的一切。
  黑泽阵发觉自己比想象得更冷静,他甚至还有心情问问题:“【A】是谁?”
  赤井务武也有心情回答:“我,跟维兰德没关系了。坏事都是我做的,反正我们本来就很熟。”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我不同意。”
  “都到现在的地步了,我也没打算征求你的意见。就跟你说的一样,我有我的立场,如果你把我的情报说出去,对我也很不利,所以现在……”
  “换个理由,”黑泽阵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不会透露你的任何情报。”
  “那是维兰德的,不是我的。不过也是,我没想到更好的借口,就这样吧。”
  “……”
  黑泽阵觉得,赤井家的人确实不怎么会说话。他深呼吸,甚至没感受到胸腔里有空气,只有酒精残留的刺痛感和血味残留在神经末梢。
  他说:“我不会因此改变,也不会好哪怕一点。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我从始至终都接受死亡、尊重死亡。你编的故事再圆满也有被戳破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去杀你。”
  没人回应。
  是默认随便什么时候去杀他吗……这家伙……
  赤井务武忽然问他:“你真能分清我和维兰德吗?Juniper。”
  怎么可能分不清?
  黑泽阵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个声音在他背后说:“别难为他了。”这才是赤井务武的声音。
  ……谁?
  “他死了,”很像维兰德的声音对他说,“你我都很清楚,所以,这里是现实吗?”
  哈。什么把戏。二十多年前的场景,还真是让人觉得熟悉——准确来说,不管是什么都根本忘不掉。
  黑泽阵显而易见地变得恼火,他当然清楚这里是现实,也知道维兰德早就死了,只是他有一瞬间没能分清现实和被扰动的记忆。赤井务武知道他记忆的问题,要让他想起某段确切的记忆也很容易……
  但有什么意义吗。
  他问自己。没问那个人。只是在问自己。明明他的记忆本身只是可以随意删改的筹码不是吗?这段记忆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不需要的时候甚至可以随手丢掉——现在做不到,但如果可以的话他确实不打算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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