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如果有机会坦白的话


  “她呀。”季秋让哽咽着叹气,又勾起嘴角,“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星,出身书香门第,却偏爱习武,打马满上京地闯祸,惹得叶老爷子折了树枝追着她打。”
  “诗书也学一些,但没她的武艺学得好,大抵是她哥哥总押着她念,她那一身骨头,就没一根不是反的,偏不爱让人如意。”
  “就这么闹闹腾腾地长到十六岁,她考得了武吏衙门的主官。”
  “春风得意,走马看花,时人见她尽低眉——我以为她会这样灿烂地过一辈子。”
  可后来。
  后来的事,季秋让想起就又要落泪。
  她递过去一个盒子:“这是她从前在上京时留下的一些东西,我收捡了很多年,总觉得她回来的时候还用得上。”
  “但现在……给你吧,你替她收着。”
  陈宝香听得目光都呆住了。
  叶婆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是病着的,虚弱老迈,像风里残存的一寸烛火。
  但打开那个盒子,她看见有人一袭红衣打马而过,张扬地笑着要去摘上京最好的牡丹花;又挥洒笔墨,压着一斗的文人,醉醺醺地在摘星楼上填词。
  明眸善睐,举杯回眸间自信又张扬:“纵你阅人何其多,又有几人恰似我!”
  爽朗的笑声乘风破月,再逐渐化成灰白的虚影。
  “我以为这世上还记得她的人只有我。”
  ——季秋让叹息,带着细纹的眼角微微眯起,“幸好,她还有个你。”
  第95章 如果有机会坦白的话
  “姐姐,你怎么也哭了?”含笑手足无措地去擦她的脸,“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陈宝香回神,笑着一抹眼睛:“没有,是楼上风太大了。”
  “那咱们先下去?”
  “好。”
  她护着含笑回去后院,刚走到月门,却看见了大仙。
  这人没什么耐心,倚在墙边等了一会儿便皱了眉头,目光瞥过来,带着些小孩子气性。
  可走得近了一看她的眼睛,他又变了神色:“谁欺负你了?”
  陈宝香咧嘴朝他笑:“没有,我只是有些困了。”
  大仙看起来有很多话想与她说,但一听她这话,就都咽了下去,只轻轻点头:“回去歇着,前头我让人帮你照应。”
  “要收钱吗?”
  “不用。”他没好气地道,“问你收钱,跟挖你的肉有什么区别。”
  陈宝香哈哈笑开。
  春花摇曳,宴席热闹,她看着张知序俊俏的侧脸思绪飘飞,突然道:“再过一段时日。”
  “什么?”他不解。
  陈宝香垂眼:“再过一段时日,我想请你去摘星楼吃酒,只你跟我。”
  突然这么大方?
  张知序看着她的神色,耳根慢慢也红了。
  他装作不在意地移开目光,扇着扇子道:“好说,你到时候让含笑来知会我。”
  “好。”
  两人并肩前行,一起没进夜色里的灯火之下。
  ·
  第一场倒春寒席卷上京之时,陆守淮的案子终于判了下来。
  庭院里细雨连绵,远处草色绿得新鲜,风却还吹得两层的衣裳沁进寒意。
  谢兰亭就在这片寒意里抱着胳膊道:“按圣上的意思,流徙五百里也就够了,毕竟陆守淮交了不少赎罪钱。
  “但先前那位告程槐立的季夫人,不知从哪儿又得来些陆守淮打死良仆戕害民女的罪证,我趁机就进言,愣是改成了流八百里,且到地不能为官。”
  “怎么样凤卿,算我一小功吧?”
  陈宝香坐在大仙旁边练煮水,但怎么也把握不好一沸和二沸的时机,水勺掉下来砸在茶盏上,哗啦一声响。
  张知序伸手接住被她打落的茶夹,淡声问:“程槐立又去求情了?”
  “自然。”谢兰亭笑,“就差没把圣人赐给他的丹书铁券拿出来了。”
  “可惜大长公主不愿意饶过这个机会,在殿上几句话就逼得圣人下不了台,圣人再想维护陆守淮,也只能保他一条命罢了。”
  “一条命还不够吗?”陈宝香轻声开口。
  谢兰亭一愣,扭头看她。
  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脸上没什么凝重的神色,手里也还认真地动作着,但莫名的,谢兰亭就觉得有风夹着细碎的凉雨,吹得他更冷了。
  他搓了搓自个儿的肩膀:“巴蜀那片野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留一条命,但也得看他命够不够硬。”
  陈宝香凝神观察着水的三沸之状,像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了。
  张知序接着问:“陆守淮什么时候走?”
  “就今日,约莫未时。”谢兰亭道,“你放心,我派了两个能干的武吏跟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大盛流放管束极严,每到一个驿站都会回传行程消息,一旦出现犯人私逃的情况,那他剩下的亲眷就要遭殃了。
  除开陆清容不谈,陆家还有百开口人,料陆守淮也不会犯这个傻。
  衙门也开始逐一清算小惠钱庄侵占的良田,约莫再半个月,那些农户就能赎回自己的田地继续耕种。
  张知序点头,心情不错地吩咐九泉:“今晚吃些小麦粥。”
  “别呀。”谢兰亭连忙道,“难得这事终于告一段落,你不陪我去乐游原玩步打球?我把尹逢时和徐不然他们都叫来了,晚上就在乐游原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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