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七十二195


  三座架子上长短兵器俱全,前者就近取了手边一杆长/枪。后者同时拿起一柄长刀,在手里掂掂,微微皱眉。
  军士牵来两匹马,顾横之接过缰绳时顺手理了理马鬃,见他动作,问:“太轻?”
  “将就。”贺长期翻身上马,长刀自上而下一划,“你不必因此留手。”
  “好。”
  两人各自行到校场两头。
  顾横之摩挲着枪身,至中段处才陡然握紧。
  马儿绕走几步,他拽住缰绳,反手一挽长/枪,周身气势随之一变。
  他向来寡言少语,从不以顾氏少主的身份自居,更不掺和任何争斗,只一心做自己的事。以致于旁人提起赫赫有名的剑南白虎,很难想象会有这样一位温和而腼腆的传人。
  然而他跨马,横枪,俯身之间,忽地就亮出完整的利爪和獠牙。才让人惊觉他并非如表现出来的无害,更不是与世无争。
  满场皆是一震。静默间,明德帝坐下来,倚着扶手哼笑道:“比试比试,就要比真本事嘛。”
  桓云阶似有些可惜,说:“顾家戍守南疆,历来能征善战,一手枪法名扬天下。而贺长期似乎并未受过系统的骑战训练,先前白打他尚有赢面,现在上了马,结果怕是要反过来。”
  明德帝啧了一声,偏头看他:“你很喜欢这小子?”
  桓云阶叹道:“他有殷侯之风。殷侯无子,由他接任衣钵再合适不过,就是……可惜了。”
  他暗指殷侯与贺家决裂之事,皇帝自然明白,点了点太阳穴,却没顺着说下去,转而道:“要开始了。”
  众人便都静了声,仔细看这场比试。
  校场宽不过百丈,战马相向冲锋,铁蹄踏着长风,卷着尘土,皆是来势汹汹。
  甫一交汇,人马未碰,枪刀先接。
  顾横之出枪极快,一击不成,只稍撤寸许便接上下一击。半截枪身贴着他的手臂,余下半截亦如臂指使,点刺挑拨,好似疾风骤雨中梨花簌簌。
  枪尖仿佛凝着日光,又若寒星点点,刺得人眼花缭乱。贺长期干脆闭了眼,听声辨位,长刀在手,只作单刀劈砍撩掠,不断招架。
  马匹随骑手奔作一团,初交锋的金石铮鸣尚有余韵,两人却已不知过了几招。
  场边诸人看得入迷,明德帝忽然出声:“顾穰生教得好啊。”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问顾莲子:“常明,你兄长这手长/枪舞得甚好,你学得如何?”
  “照着葫芦画瓢,勉强会前几式罢了。”顾莲子下意识回答,话出口便回过神,猛地咬死牙关,攥紧了拳头。
  他少小离家,无人教导,只得了几本枪法图谱。而今被当面问起,在他同胞兄长即将武举夺魁之时,无异于羞辱。
  气氛猝然跌冷,桓云阶及时站出来说:“陛下,我禁军仪鸾司尚缺个主事的,就让贺长期做这个千户如何?”
  殿试过后,他需和兵部协商安排武进士的去向,便趁机抢在崔连壁之前讨个准话。正如小侯爷所说,顾家子弟挖不动墙脚,但贺家子弟可以试试嘛。
  往常这种往无足轻重的位置安排个把人的事,明德帝一般都会痛快允准,今次却不置可否,只道:“看看再说罢。”
  桓云阶一时摸不准皇帝的心思,便也不再多说,看回比武。
  场中两人缠斗许久,已然忘记了更香是否燃尽。
  短暂分开歇息时,皆是大汗淋漓,急促地喘息。
  日照愈发猛烈,贺长期眨了眨被汗水糊住的眼睛,心知不能再拖下去。
  他抛下缰绳,双手握住长刀刀柄,神色凝重。
  相距不远的顾横之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握枪的手见势再进一寸,身体也压得更低。
  对手将以全力进攻,他自当以全力应对。
  不论蒙阴,还是遥陵,街头巷尾总有孩童唱“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的歌谣。
  他们并非没有读书入仕的机会,也知晓同级官员武职天然低文职半等,然而从会走路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曾歇一个昼夜,才有今日之争。
  不知谁的马儿喷出一个响鼻,两对人马同时暴起,刹那间,便交错而过。
  刀夹风声,枪带残影,刀声枪影里,银线一闪,尚带狰狞之势的人马猛地同时静止。
  风动尘静,红缨飒飒。
  顾横之反手刺出的一枪,抵在了贺长期扭身时露出的心口。
  半晌,他放下离对方脖颈尚有一尺的长刀,“我输了。”
  “差一点。”顾横之收回长/枪,微微笑起来。
  两人慢悠悠调转方向,纵马踱至一块儿。
  顾横之伸出手,贺长期也伸出手,两只交握的手一起高举。
  与枪和刀,共指苍穹。
  霞光漫天。
  两位副考亲自收走试卷,当场糊名弥封,内侍们引导贡生有序退出崇和殿。
  贺今行活动着手脚,见有人挨着大门远远地向他招了下手,是许久不见的夏青稞。
  他挥挥手以做回应,对方便转身随人流走了。
  裴明悯离他不远,两人相携出殿,前者轻声说:“张先生所料不差。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这类问题,今日可以说是一蹴而就。”
  “那很好啊。我删删改改好几遍,掐着时间写完,也算顺畅。”贺今行说。题目涉及民生经济,哪怕只是一份答卷,他也不敢信口开河,条陈尽量慎重。

第075章 七十二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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