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七十四203

  “难道……”
  未尽之言在两列佩刀侍卫涌进庭院时戛然而止,众人整袖以待,不多时,礼部仪制司郎中引着一人在侍从簇拥之下走来。
  这人身材高大,戴玉冠,着圆领窄袖的赤色长袍,宽阔的肩背撑起一条以金线织就的四爪飞龙,系玉带,佩翡翠;行走间步伐有力,面不言笑,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
  虽是便服,但也带着公侯的品级,身份不言而喻。
  众人便齐声行拜礼。
  “诸位请起。”嬴淳懿停下来答礼,拱手道:“陛下特命本侯替他前来向诸位道贺,恭喜诸位两榜登科,名扬天下。”
  朝廷的赏赐在祭祀之后便送到了各人居所,此时众人无需行大礼,只再一拜,以谢皇恩。
  郎中随即让手下主事安排进士们入席,一面高声介绍:“诸位可是有口福了,今晚这宴席的主厨乃是飞还楼的老大厨,早就歇手回家饴儿弄孙的‘杜食翁’。”
  无需多言,只要在京城待过的人便知他说的是谁。就连晏尘水都不由发出惊叹,小声同贺今行他们说:“这位大师可厉害了,以前在飞还楼掌厨时,皇帝想吃他做的菜都要提前两个月预订。”
  郎中又道:“若非借了小侯爷的面儿,还真请不来。”
  众人入座,席面酒菜果真丰盛无比,只色香便令人食指大动。当即便有几人起身特意向小侯爷道谢。
  “不过一席酒菜罢了。”嬴淳懿行至主桌,面向众人道:“本侯昨日才接到旨意,时间匆忙,未来得及给大家备礼,只能讨个巧。尔等皆是经世之才,只要用心,假以时日,必能再以官身名震大宣。到时登上崇华殿的元宵宴,别笑话本侯今日寒碜就是了。”
  他神情诚恳,态度认真,又玩笑着自嘲以抬高在座进士。不少人感动不已,热血上头,好似已然看到未来的自己出将入相一般,纷纷出言应承。
  贺今行知道嬴淳懿手里握有飞还楼的地契,对此举倒也不算惊讶,只是仍然不解对方为什么会顶替裴孟檀出现在这里。
  正宴既开,一甲同坐主桌,在座几人都是“食不言”,奈何前来敬酒者众。安静的环境很快吵嚷起来,他便收敛思绪,专心吃席。有人要与他干一杯,他便抱歉地道一句“身疾忌酒”;有小侯爷与裴家小君子在,也无人刻意纠缠,甚至能收获一束同情的目光。
  觥筹交错几许,嬴淳懿接了一圈祝酒,该认的脸都认得差不多了,便借不胜酒力离了席。
  侍从包围着他,想要挽留他的人也没有办法。
  忠义侯一走,席上众人彻底放开,互相串场。拘谨的接连离席,剩下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暂时卸了心防,一同寻乐。
  花厅桌椅妨碍,便奔至中庭。有人把酒当歌,有人趁醉吟啸,有人抢了伶人的琵琶、在漏夜里弹《阳春》;有人为琵琶喝彩,有人不服,抱着一面大鼓爬上台谢栏杆,迎风击鼓,袍袖飞荡,“咚咚咚咚”盖过全场。
  铁砚磨穿,目不窥园,才登蟾宫、折桂冠。
  读书路到头,官途初将始,明朝事明朝再思量,今夜且倚东风、豪兴徜徉。
  鹿鸣宴通常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就是因为这些狂人往往会烂醉如泥,蹬地为席,扯天为被,随处睡倒,最后还得荟芳馆的守侍来挨着盖毯子。
  闹到亥正时分,就连裴明悯也饮了几杯酒,面色绯红,但还记着时辰不早,要归家去。
  贺今行替他去找江拙,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在一面临水的栏杆旁,一边焦急地叫着“你小心掉下去”,一边试图把蹲在栏杆上的晏尘水给弄下来。
  后者怀抱大鼓,埋头趴在鼓面上,竟睡着了。
  江拙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般松了口气。贺今行却不敢乱动,回去把自家大哥叫过来,两人一齐把这一到时间就睡得天昏地暗的人给搬了下来。晏尘水许是喝了许多酒,被折腾着搬到馆外竟还没醒,裴明悯便让他们把人放到自己马车上。
  这人一遇车座便躺平了,舒坦地伸直手脚,才把怀中鼓放开。
  马车坐不下,贺今行便拜托裴明悯先把晏尘水送回去,又同贺长期和顾横之告别。
  后两人本想等他一起,但他俩住的客栈挺远,又和晏家不在一个方向,便也作罢。
  两拨人走远,街上渐渐冷清下来。
  贺今行站了片刻,一个人抱着皮鼓,回馆去还给伶人。
  盛宴未尽,已是满目狼藉。
  从前先楚王在此大宴前来投名的奇人异士,宴罢或许也是这幅场景。
  一名侍女前来与他低声说了句话,他便跟着她穿过高台,去了内院。
  到得穿堂,侍女便止步告退,贺今行独自推开房门。
  前院声音都已听不见,屋里静悄悄的,柜上香炉青烟袅袅。
  次间摆着棋桌,嬴淳懿盘坐上位,正在解一盘残局;灵清目明,不见半点醉意。
  贺今行知道他乃“高阳酒徒”,宴上几杯酒远不够填他海量,对坐后开门见山:“秦相主考,王正玄副考,再有裴相代使鹿鸣宴,本是旗鼓相当的局面,你横插一脚是为什么?”
  嬴淳懿说起昨日去观看武举殿试而碰上皇帝,“陛下有命,我自当遵从。”
  贺今行并不认可这个理由:“你明知陛下一定会去镝阁。”
  “你忘了?裴相是我的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算不得什么。”嬴淳懿递给他一罐白棋,棋子玉质莹润透亮,“贺你夺魁。”

第077章 七十四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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