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十二238


  果然来了。贺长期心下一凛,微微抬了下眼睛,盯着桌脚,“桓统领让我暂时替一替林远山的职,等他回……”
  还没说完,贺鸿锦便截断他的话,“不准。”
  “……只是暂时。”
  “暂时个屁!”贺鸿锦一拍桌子,“那林远山送靖宁公主去和亲,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他一年不回来,你要替一年的职,他一辈子不回来,难道你还要替他一辈子?更何况一个亲军卫士的职,缺了再挑人补上就是,还需得着专人替代?”
  话是这么说,但贺长期心中早有偏向,只得硬着头皮道:“桓统领说了,最多就一年半载的,侄儿一定能回来。”
  “还在这儿和我犟,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贺鸿锦豁然起身,握着拳忍了片刻,没好气地说道:“我也不是要阻止你从军,你走南闯北我都不管你,但西北就是不行。”
  目标与计划又一次被反驳,贺长期心里渐渐升起怒气,猛地抬头回嘴:“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都不准我亲近四叔。当年四叔明明不是为了他自己,你们也知道他有苦衷,却还要把他当成仇人对待,我们小辈就连为他说句话都不行。大伯您就不觉得很过分?”
  贺鸿锦脸色一黑:“什么四叔,什么苦衷,再大的苦衷能大过亲母亲族去?不孝就是不忠!贺勍弃母弃家,我遥陵贺氏没他这个人。你还当自己是贺家的子弟,就要分得清远近亲疏,对得起你的姓。”
  他拍上这个相对最听话的子侄的肩膀,“听大伯的话,大伯总不会害你。你明日就去回绝桓云阶,他想留你在禁军也不是不行,但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我不想留在京城。”贺长期皱着眉,既然都开了口,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我就想去西北。上头哥哥姐姐想干什么干什么,您不管他们,怎么就非得管我?”
  “你就不能学点儿好,你那些兄姐我骂得少了?没一个让我省心,净是不成器的!”
  “既然都是不成器的,怎么就我一定要按您的期望成才?”
  “你还来劲儿了是吧?”贺鸿锦横眉怒目,收手撸袖子,四下看鸡毛掸子在哪儿。
  贺长期见势不对,赶忙作个揖,“大伯恕罪,侄儿说错话了,这就回去面壁!”
  刚撤出屋,一只鞋子就追着飞了出来。
  他侧身躲过,鞋底拍到丈远的院墙,上方冒出几颗脑袋来,正是他住在京城的几位兄长。
  但只一瞬,又纷纷缩了回去。
  贺鸿锦追出来,取下另一只鞋掷过院墙,大骂道:“还叠着摞的听墙角!我有你们这帮后辈,真是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他赶忙跟着跑了。
  第二日,贺长期再与贺今行说起此事,略去结尾不提,只道大伯父与四叔隔阂太深,竟连他去西北待个一年半载也不允许。
  后者沉思片刻,说:“大伯不同意你去?”
  “是啊,还发了好大的脾气。”他言语间颇为苦涩,却垂着眼将眼下人看得认真。
  “那还好。”贺今行也仰头看他,微微笑道:“大伯不同意,大哥你才真正有去西北的可能。”
  “……怎么说?”贺长期放慢推动轮椅的速度,低声问。
  午后的街巷行人稀少,贺今行想了想,轻声说:“长公主能镇守雩关,受松江赋税供养,是因为她本就是皇室的人,与陛下一体。而顾大帅能盘踞横海,划良田为军屯,则是因为蒙阴就在边防线上,顾氏以家成军,以族人血肉做壁垒。只有殷侯的本家在遥陵,与皇室牵连不深,又怀抱稷州粮仓。地理之便利,只要打通甘中,就能与仙慈关连成一条线。”
  他抬起两指,虚虚捏住一寸阳光。
  “但长公主尚且要将其子过继,顾大帅也送了小儿子进京。殷侯不与本家反目成仇,怕是西北军统帅早就换了个人,朝堂上也不会有贺姓出头的机会。”
  “你倒看得透彻。”贺长期说:“可四叔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朝廷纯属多虑。”
  他顿了顿,再徐徐道:“按你所说,我只要和大伯父一样,憎恶殷侯,对西北军不假辞色,就能得偿所愿。”
  贺今行笑了笑。他从前也十分费解,来宣京之后,读的书多了,见得也多了,就慢慢明白了。
  但明白不等于就要接受并顺从,他问:“大哥不愿意?”
  “我将沙场视作我最好的归宿,愿意为这个理想付出一切,但任劳任怨并不代表就要任人利用欺辱。”贺长期低头答道:“朝堂上的博弈与平衡是像大伯父那样的大人物要考虑的,我不想掺和争斗,更不想做棋子。我只想好好地当一个兵,守一片土。”
  天光倾泻在他头顶,洒落一小片阴影,而阴影里的下颌轮廓却呈现出坚韧的弧度。
  这是一种贺今行熟悉的气质,令他想起自己的父亲。
  “大哥。”他将那一寸温暖收进掌心,笃定道:“若有人问起你的想法,你可以像大伯父一样,也可以据实以告。”
  选择不必出口,贺长期郑重地点头。
  乾坤朗朗,丹心可剖。
  两人到了裴府,请门房通报之后,裴明悯很快迎出来。
  少年一身闲居的大袖常服,手上还握着一卷书,随性而雅致;翩翩作了礼,请两人进去。
  贺今行却婉言谢绝,只道此来是有事想请他帮忙。

第090章 十二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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