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二十三


  盛环颂还是笑:“大俗就是大雅嘛。”
  侍女上前来给每人添了一小碗白米饭,再另给秦幼合捧了一小盅花生米。
  “新粮还未收,下锅的都是去年的陈米,但这陈米也所剩无几了。”齐宗源掩着袍袖抬手示意众人,“钦使代陛下来巡我江南,所备的接风宴按规制本不该如此简陋。但自太大坝决堤、江洪成灾以来,临、淮、吴、俨四州一应人手物储都吃紧,因此只能用寻常的食材,在烧制上多费些花样,以表臣对陛下的敬意。就是慢待各位大人了,见谅。”
  嬴淳懿第一个伸筷,夹了一筷豆腐到碗里,细观片刻,勾唇笑道:“这席面菜色又清又白,就如齐大人一样。水灾严重,道路中断,物资缺乏,本侯理解。”
  齐宗源淡笑着摇头,“诸位,别拘束啊,吃罢。”
  众人跟着动筷。贺今行在末座,只捡面前盘子里的赤根菜和着饭吃,但夹了两回,也不再伸筷子。
  秦幼合有一搭没一搭地数米着,怀里的金花松鼠跳到贺今行手上,前爪一松,抱着的花生米便落在他手心。
  他把花生米拈起来还回去,耳里听着上首几人打机锋,眉目平静如船下的河水。
  琴曲换了一首《酒狂》,音声流畅而激越。
  席过泰半,嬴淳懿终于问道:“齐大人,我知临州此前被淹没了半座城,但不知现在水可退了?”
  “退得差不多了,否则本台也不敢请侯爷前去犯险。”
  “既然如此,那咱们天明前便能到达临州,齐大人对明日的行程有何安排?”
  “正要拜托侯爷。”齐宗源回答:“本台以为,明日能在临风渡宣旨最好,渡口离北城门不远,设有多处粥缸与临时的收纳营,聚集灾民众多。若让他们亲耳听见看见陛下钦使到来,一定能提高士气,增强大家共渡灾难的信心。既安抚民众,又彰显陛下仁德。”
  “可以。只是不知施粥的粥米可够?”
  “临州与吴州接壤而邻,吃的是吴州的常平仓,大略估算尚可坚持三四天。”
  “好。有齐大人在,相信明日定不会出什么乱子。”嬴淳懿颔首道:“既有收纳营,不妨顺势前去慰问一番。”
  齐宗源点头以示同意,“待城外事了,进城之后,再请钦差览察各项救灾要务。”
  底下沈亦德问:“听说江南灾后大事小情皆要依靠柳氏商行运转,不知明日这柳氏是否也会前来?”
  “那是自然,不管江南各衙门还是柳氏,都是为陛下做事。”
  贺今行听到这话,不由皱眉,再一回首,琴声不知何时起就已停了。
  一席散罢,他与嬴淳懿几人重回使船,都在想那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走到自己房间,发现秦幼合还跟着自己,不得不集中精力,“怎么了?”
  “没什么。”后者嘴硬,直接上前替他推开门,一只脚跨进去,另一只脚抬起又顿住。
  房间不大,浣声抱着琴立于床头,见他们进来,轻轻一福身。
  贺今行很快反应过来,把身边的人拉进去,合上门。
  秦幼合不客气地问:“谁让你来的?”
  浣声低眉垂首,柔顺地回答:“妾本为遥陵女,因在裴老大人的寿宴上得了头彩,而被妈妈卖到江南,跟了制台大人。”
  “姓齐的让你来这儿?”秦幼合高高挑眉,“你确定没走错?”
  “酌酒会临泉水,抱琴好倚长松。”贺今行看着她,叹道:“浣声姑娘,好久不见。”
  第102章 二十三
  浣声听到少年人将她与长松做比,难言的滋味浮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
  她上前一步,看着对方,“我……”
  本以为千山万水再不相见,谁知山重水复于此重逢。只是遥陵路远,她已非昨日,情愿此刻不见,就不会有这般无奈与难堪。
  她说不出口,忽地落下一滴泪来。
  “你,你哭什么呀?”秦幼合本气势汹汹地欲质问她来这里的目的,谁知这女子见面就掉眼泪,说出的话跟着打了个结,“这好好的,我还没吓唬你呢。”
  浣声含着泪,牵唇微笑:“我知我冒昧,只求公子容我站一晚,我天明就走。”
  贺今行却轻轻摇头,“抱歉,我不能留下你。”
  浣声祈求道:“我可以弹琴,也会下棋、念诗、作画,或者什么都不做,当个哑巴、当块木头都行。”
  “既然是齐宗源命她来的,就这么让她回去,是不是不太好?”面前的姑娘梨花带雨,秦幼合有些不忍心,“而且咱们在船上,她也没法回齐宗源那边啊。”
  “我身为大宣官员,就要遵守大宣吏律。”贺今行不为所动,对浣声说:“我带你去找侯爷,为你单独腾一间房,明早再一起下船,可行?”
  后者一直看着他,闻言哀声道:“我哪里有说‘不’的权力?”
  案头的烛火跳了一下,贺今行移开视线,“抱歉。”而后转身出门。
  浣声垂下头,抱紧怀中的瑶琴,终究迈开了脚步。
  秦幼合看他俩要走,心里总觉不舒坦,也跟了上去。
  忠义侯的房间就在走道尽头,敲门进去时,侯爷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案后写信。
  贺今行说明来意,嬴淳懿并不意外,让秦幼合与他挤一挤,空出的房间给浣声。
  除此之外,并不多说。

第102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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