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三十六

  孙妙年“嘶”了声,拿正眼打量了他几下,“江主事可对分洪之后的洪峰大小有把握?敢保证分洪之后能对临州无损?”
  “……不能。”江拙讷讷摇头,下意识反思自己先前是不是说错了,试图挽回道:“可如果不让堵塞物被清除,江水河道就要从此改变,对以后的漕运或许会有影响。”
  临州沿江,有宽阔的天然河湾做码头,人口因此汇聚,城市因此繁盛。若江水改道,地理而成的优势将一去不复还。
  然而孙妙年毫不在意,“你不说了早晚会被冲开?就算一时半会儿没有,待积洪退去,再派人去清理就是。”
  齐宗源拂袖道:“好了,江主事,地址选定了,想想该怎么开分洪口吧。要多少人,哪些工具,现在就说出来,本台立刻为你调配。”
  怎么一下子就到去开分洪口了?江与疏怔怔地说:“这,我没有参与过任何分洪的处理,没有经验……我已经让军卫大哥去找我们康大人,具体怎么做要等他回……”
  因都水司人手不足,洪区过大,只能每个人负责一块地方,同僚们领完了其他划区,他就留在了临州。康大人乃是工部都水司郎中,也是此次工部下派江南协助救灾事宜的总理人,去了灾情相对较轻的吴州。
  “等他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养兵千日,用兵无人,要他何用。”齐宗源怒斥,转脸又缓和了语气,“水事河工就那样,不难,你知晓是个什么情况,照着前人的经验做就是了。”
  见江与疏还是犹豫,他又板起脸道:“江主事,现下临州就你一个水部的人,你不把这事担起来,还有谁能担?汛情紧急,不知什么时候这堰塞湖就垮了,为了临州百万民众的性命,你就别犹犹豫豫等你那上司回来啦!”
  “我,”江与疏神情慌乱地将自己的纸笔都收到一起,紧紧抱在怀里,一咬牙说:“您等我回去拿两本书来,。”
  朝廷派下来的有品秩的一应救灾人员都宿在总督府。
  “去,”齐宗源疾声道:“快去。”
  “本侯与江主事一起罢。”嬴淳懿道:“情势紧急,总督府与布政司要赶紧照会淮州分洪的各地县,下令让他们尽快组织百姓撤离。但公文送达,再加上撤离时间,起码也得五个时辰。江主事不必太着急,乱了方寸反而对办事不好。”
  然后看向沈亦德等人,“我们也跟着回去准备准备,等会儿一起去太平荡。”
  “侯爷放心罢,本台明白。”齐宗源招手示意主簿过来,速速起草文书。
  嬴淳懿颔首回应,转身请江与疏一道离开。
  出了大堂,转进后衙,后者才局促地说:“多谢侯爷。”
  “不必客气。”嬴淳懿微微笑道:“江主事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比康郎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我要学的还有好多呢。”江与疏飞快地摇头,然后小声问:“敢问侯爷,不知找到今行没有?”
  嬴淳懿略一挑眉,“有人在淮州江阴县发现过他的踪迹,他应当没事,兴许明日就回来了。”
  “没事就好。”江与疏按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行至两间客院的分岔路口,做了个拱手礼就赶紧跑了。
  剩下一行人转向游廊另一边,沈亦德突然说:“这贺今行结识的人倒是不少。”
  “毕竟是同科。”嬴淳懿不多说,到了院子里,示意张文俊与盛环颂自便。
  这厢江与疏裹了自己两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手抄本出来,独自回大堂,一路都闷着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就像今行说的,有些事,做了不一定有糟糕的结果,但不去做就一定会糟糕透顶。
  已经入夜,细雨蒙蒙,无星无月。
  总督府似乎是为了节约蜡烛,灯笼稀稀拉拉地挂着。
  江与疏一身泥灰,到堂前的院门,守门的衙吏才看清有人过来。他稍稍躬身,便进去了。
  先前用于办宴席的桌椅早已撤去,空旷的中庭里再没有其他人。他刚踏上台阶,便听到里面传出孙妙年的声音。
  “……就找个人这一天,一路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情况给稳住,结果一回来,姓孟的就给咱们难堪。这还没完,立马又出个堰塞湖悬在头顶。真要这么泄下去,流民一起,淮州的常平仓立刻就得开,可你们也知道不管官仓还是义仓都是空的,到时候拿什么放粮?我真是要急死了。”
  “总不能让这洪水再冲到临州来,那咱们才是真完了。”再是齐宗源的声音,“现在就是去死也没用,赶紧想个法子,没粮放那就不放了,圆得过去就行。”
  堂里的议论还在继续,江与疏愣在当场,然后下意识地躲到一边。
  隔着一道门,冯于骁说:“想要圆过去,要么没人吃赈济粮,要么常平仓有正经理由不放粮。”
  那阴恻恻的声音令他十分不舒服,进退犹豫间,就听孙妙年又问:“什么意思?你有法子了?”
  “字面意思。要想避免无粮可赈的局面,那粮仓和流民,总得有一样消失。此次泄洪,就是个机会。”
  江与疏浑身一震,在六月天里打了个哆嗦,然后猫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轻轻后退。
  门吏有些奇怪他这么快就出来,但也没管。
  他走出十来步,在茫茫黑夜里迷惘了一瞬,便拔腿飞奔向后衙。
  第115章 三十六
  “此次泄洪,就是个机会。”

第115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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