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六十四


  “许大人让柳从心养好伤再去找他。”钱书醒再道:“他要替柳从心脱罪。”
  “很好。”秦毓章毫不意外,微微点头,“只有轻名能让我放心。”
  相爷直言不讳,然而钱书醒毫无尴尬之感,而是深有同感地跟着笑道:“毕竟是轻名啊。”
  傅景书凝声问:“秦大人要留下这个祸患?”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活人都比死人有用。”秦毓章解释完,又温和地说道:“我对盟友的耐心要比对手低一些,希望景书小姐最好能善解人意。”
  “正巧,这也是我想对秦大人说的话。”傅景书抬手抓住椅轮,一点一点地加大力气,“我已拿到或是将要拿到的东西,一定不会放手。”
  她推着自己缓缓地转向,眼眸扫过秦毓章的官袍上绣的仙鹤,慢慢露出笑容,“秦大人,秦相爷,除了我和我哥哥,您没得选。”
  刹那间,秦毓章与她四目相对,然后按了按眉心,“把五城兵马司的遗毒解决掉。”
  她顿了一下,侧目奇道:“秦大人此举有何用意?”
  “没有任何好处,但我儿子想这么做。”秦毓章坦然回道,起身从侧门离开,钱书醒立即跟上。
  傅景书听罢,却更觉奇异,撑着额头欲要细究。
  明岄推着她走远。月华清透如水,流到她指尖,她才似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回过神笑起来。
  “好,我答应过他们赦罪,但没说不会在之后杀了他们。”
  她五指旋握收紧,渐渐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的畅快。
  直到出了相府,被抱上停在街边的马车,一直在车里等待的少年撑着车厢壁俯身向她靠近。
  “怎么了?妹妹为什么而难过?”
  封闭的狭小空间里,少年的声音却依旧虚弱得微不可闻,轻轻悄悄地沉进傅景书的心里,就像碎了一地的月光。
  “不。”她拥住对方,没有眼泪可落,竟似喜极而泣,“哥哥,我是高兴,高兴啊。”
  “你高兴就好。”傅谨观叹息一声,用最大的力气,尽可能地抱紧胞妹。
  第144章 六十四
  贺今行目送陆双楼离开,观其背影,似乎又瘦了些。
  月光粼粼,对方行于窄巷,就像走在清澈的湖水里;人却像只鸟儿一样,似乎随时要点地飞上屋檐。
  陆双楼走到巷口,驻足片刻,才回头看去。他的同窗还站在原地。
  贺今行抬手向他小幅度地挥了挥,待他身影消失,才转身进屋。
  齐子回坐在床边,小声地对着柳从心说话,一眼瞥过来,“双楼呢?怎么没进来?”
  贺今行微微摇头。
  “不是说好一起来看从心的么?”齐子回不解地说,话落,就见他那一直恹恹提不起精神的学生忽然睁大了眼。
  “……陆双楼。”少年不见一丝血色的薄唇微张,吐出几个字来,“我早晚,杀了他。”
  他疑惑更甚,看向贺今行,对方却已经转开了视线。他在那一副平和的眉眼上看到了哀伤,便静下声来。
  “杀什么杀,先把你自己这条命料理好再说吧。”贺冬端着一只大海碗过来,闻言毫不客气地斥道,然后把塞到齐子回手里,“劳驾,喂他一下。”
  饭菜盛在一起,都是发黄的颜色,不仔细看绝对分不出是哪些菜。后者跟端了碗臭豆腐似的,身体后仰,尽量委婉地说:“大夫,您这,会不会,不太适合病人吃?”
  “怎么不合适?又吃不死人,怎么就不能吃?”贺冬医术有多好,厨艺就有多烂,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立即一连串地反驳。
  “不是能不能吃……”齐子回还没说完,柳从心就伸手把那碗饭菜拨到床头与床沿平齐的小几上,自己拿着勺子,艰难地吃了一口。
  贺今行看了看,说:“冬叔下厨少,成色不稳定,我去重做吧。正好子回先生来了,等会儿一起吃饭。”
  柳从心仿若未闻,继续舀了一勺往嘴里塞,动作迟缓又有几分粗暴。
  “别吃了。”齐子回制止自己的学生,“从心,这大夫就不是下厨的料,咱们不给他错觉啊。”
  然而叫了几声都没叫住,他干脆抓住对方的手腕,“别倔了行不行?”
  木勺“哐当”掉到地上,一起砸落的还有一颗泪珠。
  柳从心死死地盯着地面的狼藉,不可自制地颤抖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他的心脏像是被捏得要爆开一般,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对啊,他在倔什么?他这十七年,哪一桩哪一件,是倔到底就能改变结果的?
  他这么没用,活下去又能做什么?
  不如一了百了。
  那只勺子却被捡了起来,抛洒的饭菜也被用帕子一一拣走,压得很轻的声音在他跟前响起,“柳大小姐对我说,你从未参与商行和官府的钱权交易,你的衣食住行一应花费皆是你爹的遗产。从心,她想让你活下去,你阿娘也想让你活下去。”
  他豁然抬眼,眼眶里血红一片,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贺今行心中长叹,注视着他,依然轻声地问:“你要辜负她们吗?”
  齐子回大约明白自己这个学生才将经历了什么,震惊之余,升起深深的心疼,俯身虚虚揽着他的肩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地活着,别和自己过不去。有什么困难,先生帮你想办法。”

第144章 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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