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二十446


  玉水横跨天河主河道,建立在戈壁难得的绿洲上,占尽水文地利;并且对绝大部分长途跋涉来到西北的商人来说,玉水才是大宣最西端。
  尤其是年关前后,仙慈关互市将开,大批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货物在此聚集,等着正月初一前往秦甘道,与西凉人做生意,然后在正月十五回返中原南北。
  贺今行进入玉水县城的时候,已是腊月廿九的晚上,所有客栈都被住满了。他牵着马一副江湖客的打扮,熟稔地穿过一条条街巷,最后进入了一家挂着柒号招子的打铁铺。
  星央接到他从净州传递的消息,和桑纯一起在这里等他。星央本来不想带上桑纯,但这小子不跟踪他也能找到这里,他没有办法,只能憋着气不和对方讲话,以表明他在生气。
  但他看到贺今行的时候,就忘了这些,叫桑纯去给将军套马。
  桑纯在他背后朝他吐舌头,做鬼脸,然后麻溜地去牵马。
  贺今行旁观了全程,哈哈大笑。稍作休息,就换了身衣裳,抹了脸裹上头巾,再裹着斗篷,带着兄弟俩一起上街去。
  太阳早已落下,但整个玉水灯火通明,在未来的大半个月里,它都将是一座不夜城。
  街上人来车往,什么样的装束都有,三个人混在里面可以说是毫不起眼。
  他们先去了城里最大的客栈,按照约定敲响一间上房的门。往年这门楣上都刻着一枚雁子印,现在被刮掉了,但不影响里面住着的还是柳氏的人。
  从前走仙慈关的货都是柳逾言亲自押,但这一回的负责人变成了秋玉。
  她比半年前又苍老了许多,贺今行看到她,很想宽慰两句。但她的丈夫和少主远下南洋生死不知,而她的儿子亦在北黎音讯全无,他一是身份不便,二则没有拿到最新的消息,也不敢贸然开口。
  秋玉带着他们到了院子里,抬手指向一辆堆满货物的普通褐色马车,“验吧。”
  贺今行探身进车厢,箱盖开开合合的声音响了半晌,最后出来说:“怎么这么多?”
  他说的当然不是那些堆着的所谓的货物,车上所有箱子都是空的。
  而之所以堆这么多空箱子,并在到达这里之前封得严严实实,是为了确保不被人从马车行走的辙印中看出端倪——这是一辆由纯金打造的马车。
  秋玉的手势告诉他,这一车黄金,总共五千两。
  从甘中路银州平安到此。
  秋玉闻言,垂首道:“请你们不要忘记对我主家的承诺。”
  柳逾言不要柳氏在金矿的利润,只求保她弟弟一条命。贺今行一直记着,抱拳道:“会的。夫人保重身体。”
  秋玉不再多言,贺今行便将箱子用封条再次封好,示意星央和桑纯将马车拉走。
  玉水本就是边陲上的商贸重镇,每天发生着难以数计的交易。他们孤身进入客栈,拉着一车货出来,再正常不过。
  东西拿到,但他们却没有急着回打铁铺。因为他们不能直接拿着这么多黄金到仙慈关。
  不管是西凉的商人还是大宣的商人,进出秦甘道,都要过两道关。一道验人,一道验货。空心的器物会被打开,实心的器物也会被戳刺或者割开。
  就算贺今行有办法过关,把黄金交到军师手里,王义先也不能拿着大笔黄金去结付各种款项,否则他很快就得回一趟宣京。
  若是鼎盛时期的柳氏,自然能直接将黄金换成银票给他们,但现在不行了,他必须多走这一趟。
  三人驾车转向了城东,这里坐落着玉水最大的赌场。
  玉水的这家赌场在各路人里十分出名,因为除了赌博,它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不记名不挂档、也就是不过官府明路地兑钱。
  马车在赌场大门一侧停下,贺今行跳下去,理一理斗篷,独自走了进去。
  桑纯攀到车厢顶朝着厢尾盘腿坐下,星央去街对面买了甑糕,抛给他两块。他一手接了往嘴巴里喂,一手甩着把链子刀。
  星央警告他:“不要弄脏衣服。”
  “大哥你好啰嗦!”桑纯转了转身体,彻底背对着他。与此同时,抡了好几圈的右手斜着向下一掷,铁链子哗啦作响,尖端的短刀楔入车厢后的车轸,击出了些许木头碎屑。
  试图靠近马车的人立即走远了。
  而赌场里边,贺今行今天不是来赌钱的,只要见到话事人就行。
  他进场登过记,就待在角落等着,一边无意识地观察着所有的赌桌。
  在玉水,赌桌上只有两种人,要么是路过此地新来的,要么就是待了很久以此为生的。能在赌场里赖下来不被乱棍打出去的人,都有几手在身上。但这些人里有真功夫的少,更多的是惯千。
  所以他以前在这里赌钱的时候,不猜骰子不猜牌,就看他们怎么出千,然后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赢不了,他就赢了。
  但是今天,在他斜对面的一张赌桌上,却有一个手法看着不像老手,态度却也不像新手的人。
  对方身量很高,肩膀很宽,也裹着一身斗篷。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块侧脸,包括高挺的鼻梁和看起来就很硬的短胡茬。
  这个人很随意地摇骰盅,随意地开盅,甚至不看骰子,桌上的其他人说他输,他就更加随意地掏钱,大把碎银一次又一次地撒在他身前的桌面。
  赌徒们最喜欢这种爽快的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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