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二十四467


  星斗指引方向,夜风穿梭过肩膀,这一片天地静谧得恰到好处,令他心底也生出像银河一样清浅的欢喜。
  而在他们行进的终点,几十里外的山坳,被围困了一整日的西北军情况却并不乐观。
  军人的耐性让他们依旧坚守着曲阵,但只要是人,就都由血肉铸成。一个日夜没有进食已让他们饥肠辘辘,长时间高强度的保持戒备让他们的精神十分疲劳,身体尚未受到伤害,脑子已经突突地发疼。
  最严重的则是孤身与狼群作战之后的贺长期。
  他卸掉了右臂护甲,衣裳也撕掉了。因为整条手臂都肿起来,涨了好几圈,青紫暗红交错,十分骇人。而他一双手,手心手背都皮开肉绽,稀烂一片。
  还好白日里下了一场时间不短的雨,不至于没水喝。但也正是这场雨,帮贺长期熬过手臂胸腔的灼烧之后,雨一停,却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
  贺平又找了个接满雨水的水囊递给他,然后把手贴上他的额头,一下就被烫得缩了回去。和日落时相比,他发烧更加严重了。在初春天寒地冻的夜里,却像一尊烧得极旺的火炉。
  贺长期一直坐在曲阵中心,升起的几个火堆都离他远远的。他左手接了水囊就送到嘴里灌,手上那些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贺平不知该怎么办,急得手足无措。他就是个武夫,治病救人是一点也不会,只能拍脑门儿说:“要不你把胸甲也脱了算了。”
  贺长期仰着脖子灌水,除了喉结耸动,就像一座雕塑。
  “别犟了,脱了甲好散散热气,小心烧成个二傻子。”贺平越说越觉得对,干脆上手帮他脱。
  他挣扎了一下,但因大半个身子都不好动弹,自然是挣不过对方的。
  贺平也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怕自己手重,但还没怎么弄,那一副胸甲就忽然裂开,七零八碎地滚落一地。
  一些甲片上还有爪痕——原来早就被狼爪子抓烂了。
  贺平的眼睛忽然就酸了,使劲眨巴两下,又狠狠吸了下鼻子,才止住。
  懦夫才流马尿,而西北军没有懦夫。
  贺长期灌完一整囊的水,才感觉嗓子里的火稍微灭了些。他看到贺平的反应,叹了口气,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的嗓子大概烧坏了,说不出话。
  对面的马匪在白日就扎起了帐篷,一副要困死他们,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此时忽然起了响动,却是牧野镰从他的大帐篷里出来了。他那些拜把子兄弟都睡了,没一个像他这么精神的。
  “小贺将军!你怎么样了?”他声音依旧洪亮,语调游刃有余甚至有些高兴,手搭凉棚试图看清他们这边的景象。
  但因为贺长期身边没有篝火,坐在一片黑暗中,这么远的距离只靠星光是看不清的,顿时有些讪讪。
  贺平大骂了一句,“贼狗攮的□□脸,要你假惺惺,滚!”
  “怎么是你这老牛皮骂我呢?”牧野镰听了,不高兴地问:“小贺将军人呢!”
  对面却不回话了。他抱着双臂,又眺了两眼,琢磨着贺长期肯定不太好,就转身把秀才叫出来,低声道:“去把我收的那堆药都拿出来。”
  秀才大惊失色:“啊?大王你要救那个当兵的啊?”
  “他要是死了,那老子还围他干什么?”牧野镰看傻子地看着他,见他没反应过来,一巴掌招呼上去,“不然以后是你替我打仗呢,还是你能让他的尸体像他白天一样勇猛?”
  秀才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疯狂点头:“大王高见,打仗肯定得当兵的去,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
  他钻进帐篷里,很快抱着一大包药瓶药罐出来。
  牧野镰翻来翻去地挑挑拣拣出几瓶,又撕了一大块包袱皮,把这几瓶药包了几层系好。
  秀才忍不住好奇道:“大王您还懂玄黄之术?”
  “什么术?”牧野镰瞥他一眼,转身又去叫小贺将军。
  他挑的药瓶都是看起来就贵的,送人东西可不就得送贵的?至于里面的药粉,应该都差不多吧?反正他看那些郎中上药也都是随便拿个瓶子倒。
  “小贺将军!我看你这状况不太好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兄弟我可得难受死了!”牧野镰试着向对面多走了两步,喊道:“兄弟特意给你找了些药来,你先用着,可别嫌弃!不够还有!”
  他说完,用力将手中那一包药抛过去。
  “你别怪我之前反悔啊,我是马匪嘛。马匪不无耻,那还怎么做马匪?是不是?你我日后做了兄弟,你就知道当马匪不容易,咱们得互相理解是不是?”
  贺平看着那包药落在不远处,实在忍不住了,对贺长期说:“这畜牲脑子有病吧?”
  后者没法儿接他话,他盯着那包药,犹豫好久,跑过去捡了回来。然后打开包袱,药瓶上都没写名字,就扯了瓶塞一个个地闻。
  他跟贺冬搭档多年,终于体现出了一点好处,至少闻得出常用的几种伤药气味。
  他挑了一瓶止血化瘀的药,凑到贺长期身边,“我给你试试。”
  贺长期挥开他的手臂,好在他瓶子捏得紧,没有被打落。
  “我也不想用他的东西。”鼻子又开始发酸,贺平忍着说:“但你这手都要保不住了,别犟啊。”
  贺长期摇头,侧身躲开他倒的药,药粉都洒到他破烂的衣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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