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三十二503


  秋栗子成熟,宣京街头很多混着铁砂炒来卖的,香气随风飘荡诱人得紧。黎肆上一袋给大家分完了,又买了一袋,一边剥壳一边跟他拉家常似的叨叨:“我还打算这次回来买个小院子,现在看房的时间肯定是不够了。”
  他们为皇帝出生入死,拿到手的钱也不少,端看有没有命花。
  然而陆双楼没这种烦恼,走到目的地便停。临街的屋子,次间窗开半扇,一盆油绿的沙蒿独坐窗台,他从花盆底下摸出钥匙,回头开门。
  黎肆很好奇对方的心思,“你在紫衣巷不是还有套院子么,何必住这么逼仄的地方?”
  “你要喜欢那院子,送你也行。”陆双楼活动了一下肩颈,打着呵欠迈进屋里,顺手关上门。
  “……那还是别,无功不受禄。”门外的黎肆耸耸肩,把那袋炒栗子从窗户放进去,“专门孝敬你的,明儿见啊头儿。”
  难得好天气,他决定好好逛一逛,到琉璃街淘些新鲜玩意儿。
  路过鸿胪寺,大门外停着排场不小的车架。
  他习惯性地多瞟了两眼,却发现车厢上面烙的是乐阳公主府的徽记。公主府和鸿胪寺,能联系起来的场合不多见,他不由停下脚步,转向街对面的铺子。
  鸿胪寺专门接待外邦宾客,从南越来的沙思古就住在这里。
  不管在南越还是在宣京,他本一直是无人注意的透明角色,但今早却被恍惚从睡梦中拖到了皇城大殿上。当时吓得他几要魂飞魄散,被领路的太监提点了两句,才镇定许多。
  好不容易撑到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忠义侯就到了。
  嬴淳懿没有挨这人让出的椅子,开门见山地问:“沙思谷王子想不想回南越?”
  沙思谷也不敢坐下,手足难安地摇头。很快又觉得不对,转作点头。
  南越又湿又热,除了他不能住的宫殿,其他地方都破落得很,哪有宣京繁华?他回去了,说不定还不如在这里过得好。
  但他身为南越人,若是不想回去,会不会被认为是在撒谎?
  不对,他说思念故土想回去,万一被认为是有异心,对宣朝不满呢?会不会被借口发作?
  这人胡思乱想一通,自己把自己吓得一脸菜色。
  “乐不思蜀。”嬴淳懿替他做了结论,负手道:“不过没关系,你想留还是想走都不碍事。”
  沙思谷壮着胆子问:“……侯爷的意思是?”
  “你还算有几分眼色。按本侯说的做,你就可以继续留在宣京,并且比从前过得更加安稳富贵。”
  “这……”沙思谷茫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疑,但又下意识环望了一眼守在屋中四处的黑甲卫士。他吞了吞口水,试图交涉:“侯爷能否容在下考虑一两日,不,一两个时辰!”
  嬴淳懿垂下眼,盯着他,勾唇道:“你觉得本侯有时间在这里等你算计吗?”
  两名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将平案搬到他面前,公主府新换的中年长史将纸张铺在上面,然后捏着笔送到他眼下。
  “王子请提笔。”
  沙思谷腿一软,跪坐到地上,那支笔随之降低了位置,仍然停在他视线正前方。他不得不伸出手,颤抖着接过。
  长史收回手,依旧俯着身道:“我说,您写。您请听好了。”
  这封用南越古文写的信很快被装进信封,却并未跟着盖泥戳,只由长史亲自捧着。
  嬴淳懿从始至终都没看那信一眼,出了鸿胪寺,琉璃街依旧熙熙攘攘,不少人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他这边。
  他毫不在意,命长史一同登上马车。
  “去礼部。”
  车轮辚辚碾碎月影,驶入傅府宅门。
  满身酒臭混脂粉气的傅大老爷被搀扶着回正院,门房之一就寻了个三急的理由,奔往偏院。
  侍女匆匆走进花厅,附耳将消息告知正在修剪花枝的傅景书。
  后者微微颔首,牵唇道:“人回来了,姨娘注意时间。”
  坐在对面的丽娘攥紧手帕,只描眉点唇的脸上依然是带着娇弱的无辜,心里却不停打鼓。
  她自小受调教,一举一动都风情万千,从江南到宣京,所见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惜这院里唯一的男人她接触不到,剩下的女人都是瞎子!
  她早就想见傅景书,但直到入夜,对方才肯见她。是她有求于人,容不得她迟疑推却,必须来这一趟。
  然而才来一盏茶的功夫,傅禹成就回来了。这老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唤她去伺候,她必须尽快回去。
  她心中发寒,知道不能再犹豫,干脆豁出去了,“二小姐,您厉害!妾身就直说了罢,只要您能帮妾身保下这一胎,您要妾身干什么都行!”
  她好不容易怀上,往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指望着肚子里这一胎。但姓傅的屋里人可不少,她发现自己胎象不大对,就赶紧想法子,最后求到了这里。
  傅景书并不意外,漫不经心地问:“傅禹成有六七个适龄的儿子,姨娘挑的哪一个?”
  这话问得突然,丽娘如遭雷亟,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半晌才抓着桌角问:“二小姐怎么会、怎么知道的?”
  傅景书将目光从桌上的腊梅盆里抽出来,落到女子身上。
  她面色极白,瞳色又极浅,直勾勾盯着丽娘,吓得后者想避视但又不敢移开眼。

第210章 三十二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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