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三十六


  王正玄接了茶杯,也镇定下来,因忠义侯而起了别的话头,“说起来,陛下近来召太医的次数可不少。”
  服丹本就亏耗身体,史书上的惨案比比皆是。可惜每一位真龙天子都不信这个邪,坚信自己是真正的天选,是例外。做臣子的早些年规劝,被砍头还能搏个直名,后头便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而明德帝今年不知为何,似又患上了头疾,更是雪上加霜。
  天子龙相不大好,底下便人心浮动。
  “宫里那位今年可满十岁了,若是太后纠结秦党上书立储……”他点了点案几,“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裴孟檀眉头皱起,显然也有此虑。然而一番思量过后,仍然进行了否决:“不可。”
  “为什么?这种事儿,可是一步晚就步步晚。”王正玄不解。
  裴孟檀微微笑道:“依老夫对秦相爷的了解,他就绝不会提出立储之言。”
  “秦毓章当然不会主动提……”王正玄忽地顿住,继而茅塞顿开:“下官明白相爷的意思了。秦党不倒,不立储位,这宫里皇子依然地位坚固;秦党倒了,就算立他为储,他的位子也岌岌可危。所以我们当务之急,还得是扳倒秦党。”
  “何其容易啊。”裴相爷浅叹一声。
  心腹敲响房门,通传:“侯爷到了。”
  嬴淳懿大步踏进来,开口便道:“沙思古酒囊饭袋,阿斗不如,要想通过他挖到南越内部的消息,需得转几道弯,代价太大,也难保他骑墙。本侯决意直接派探子潜入。”
  另两人皆知晓这南越质子是个什么东西,都没反对,王正玄只是提醒:“派去的人手可要慎之又慎。”
  嬴淳懿颔首领了好意。他通过五城兵马司和荟芳馆,搜罗了不少可用之人,现下说出来就是已经挑好人,送过去了。当然,沙思古这边也不会直接放弃,就慢慢地磨。
  重说起议和之事,他的意思也同两位大人一样,并且直白许多:“此行凶险,不该让王大人涉险。”
  王正玄却正色道:“多谢侯爷为下官着想。但某并非不敢涉险,北黎下官去得,南越自然也去得。只是要去得有成效,若白走一遭,那不如不去;若是于大事有成,那押上性命也无不可。问题是这南越人葫芦里到底冒的什么坏水儿?”
  嬴淳懿再道:“这事蹊跷得紧。南越地小,兵不强马不壮,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对我边土有任何肖想。但他们不止发动了突袭,议和以来,那使臣虽装作卑微老实但实际滑头得很,这态度就不对。好似有什么倚仗一般。”
  “最离奇的是,顾横之到京,代表南方军要求交出躲藏在奴隶背后发动突袭的大贵族,依照南越使臣给的那套奴隶叛变的说法,他们几乎是不可能同意的。但秦毓章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那南越使臣说服了交禹王,竟然也答应了。似乎是要不顾一切,竭力促成条约。”
  “傅禹成和那使臣走得很近,指不定吃了多少好处。”王正玄接着侯爷的话,若有所思,“如侯爷所说,未必不是里应外合,借由此事来掩盖什么。”
  “可这事儿怎么查呢?”
  裴孟檀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这约书不能送!”王正玄立刻意会。
  “南越力弱,就算有犯我朝之心,也不足为虑。”嬴淳懿拧眉,所思虑的却不止一道约书,“但若有人吃里扒外,给南越人带路,那麻烦可就大多了。”
  他沉吟片刻,“得想办法,尽快阻止此事。”
  裴孟檀笑道:“侯爷可记得,范睢既相时,王稽对他的衷告。”
  范王皆是列传人物,但这一问肯定不是为了考校才学。
  嬴淳懿回忆道:“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三:宫车一日晏驾,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馆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沟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
  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心中随之了然,“本侯这就安排,叫南越人出得了宣京,出不了南境。”
  王正玄很快也明白了,“那我可要做何准备?”
  裴孟檀却道:“你不必做什么,侯爷也不必费心思在路上。就叫那南越人,填了鸿胪寺的沟壑罢。”
  第214章 三十六
  腊月初十,傍晚。
  冬日天暗得早,打着金雕旗的车队堪堪赶在暮鼓响起之前抵达永定门,排队过城检。
  殷侯与贺长期骑马领队,贺今行则与持鸳一道待在后面的马车上。他本是骑马骑惯了的,但他大哥不知为何,坚持要他坐马车。他不与对方拗。
  “这天看着又要下雪了。”马车动得慢,持鸳就掀起车帘,看看许久未见的城池,低声说:“指不定又要下一夜,主子明儿个去见陛下,得穿一双厚厚的护膝。”
  “阿已听姑姑的。”贺今行也向车窗外看去。
  天寒,此时还在城外奔波的大都是没得选的人。俗谚常说“瑞雪兆丰年”,但对南方是好事,北方就未必。不知宣京今年炭价几何?
  此时出入城的人流不多,殷侯的车队不需搜检便放行,马车很快驶入城门洞。
  贺今行将要放下车帘之际,忽听迎面一声高喝。
  “贺灵朝!”
  所有人马骤然停顿,贺长期沉着脸回头,哪有非亲长的男子当街直呼女孩子闺名的?
  一瞅,却是顾横之那混球弟弟。

第214章 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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