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四十四546


  但剑门关一战死伤惨重,若草草息事宁人,南疆的百姓们未必愿意。任何所谓的轻飘飘的赔付,都只会反向激起民怒。唯有人命相偿才能抚平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这亦是让此战影响彻底翻篇的唯一办法。
  朝廷就算不妥协,一直拖下去,也只是将矛盾暂时压抑,且拖得越久越深重。一旦到妥协的那天,国书下达剑南路的那一刻,民怨必定爆发。
  夹在朝廷与百姓之间的南方军,面对国书圣谕,接还是不接?
  顾横之显然也反复思考过现在的局面,“我已经传书回横海,我爹大概会……点到为止。”
  此话一出,贺今行便明白了他们的选择。
  南方军知晓这是西凉人蓄意挑拨,欲引大宣与南越鹬蚌相争,西凉好渔翁得利,就陷入了投鼠忌器的境地;况且有君命在上,又无军费支撑,他们只能低头,配合朝廷行事。
  而南疆年末的这次军演,既要达到震慑的目的,尽可能为朝廷与南越洽谈争取优势,又不能真的挑起事端,令事态升级。难度直线上升不说,军心想必也会浮躁许多。
  “上回你说演习十五开始,已经过去四天,那你也要尽快赶回去才行。”贺今行说罢,立刻意识到对方是因为成亲一事而逗留,迅速道:“我们的计划可以调整。”
  顾横之摇头:“我此时回去与否,都是一样。事情要一件件解决,我答应过,不会失约。”
  他态度诚恳而认真,贺今行没有坚持强硬地拒绝,却决心要尽快将此事解决。
  远处地平线上冒出城池轮廓,两人跑马回城,将近晌午的天却一路渐沉。
  各自皆有事做,他们便在正阳门分别。顾横之回驿馆,贺今行则回侯府。
  贺冬恰来找他,还带着一盒药膏,正是先前在景阳宫裴皇后给的据说能祛疤的那盒。
  “这药膏本身没有问题,用药材也很舍得。”
  贺今行接过那个盒子,里里外外地看了一圈,没发现不对。
  贺冬说:“其中有那么三四味不大稳定,受到一些诱引就易变成毒。但医毒不分家,诊病本就讲究对症下药,很多药材能活人也能死人,也不能因此而咬定它有问题。”
  他有所怀疑,是因为潜意识就认为这傅二小姐不安好心,到此却忽然想起件事来,“记得傅景书上京的目的,就是为傅家某位小姐医治脸上的伤,但这位小姐不久就暴病而亡。”
  贺今行:“可有什么痕迹?”
  贺冬说没有细查,一是难以摸进傅家内宅,二是别人家的女儿,老子娘都没说死因有问题,他们这些外人更不会觉察不对。“傅禹成那后院来来去去热闹得很,当时都以为是宅邸阴斗。”
  “既无证据,疑罪从无,这事暂且不提。”贺今行将那小圆盒子握住,“皇后娘娘一片好心,这东西我就当它没有问题,也好以此为由上门去谢谢她。”
  贺冬只道有机会再查,又紧张地问:“可要一同去?他们未必肯认王妃的手札在他们手里……”
  意思是不论对方认不认,藏在哪里,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找出来。
  “正经拜访,我一个人就够了。”贺今行为了让他们放松一些,玩笑道:“若她不愿见我,那门都未必能进。”
  他拿定主意,持鸳准备了回礼,午后就往傅宅去。
  今冬的雪太多了些,路上又开始稀稀疏疏地飘。
  贺今行没想到一句随口玩笑竟成了真,倒不是进不了傅家的门,而是傅二小姐难得出一次府,就给他撞上了。
  他只能说下次再来,然而刚坐回马车,通传的小厮就跑出来,请他进去。
  “我家大少爷说,郡主既来这一趟,就不能白跑。他愿代二小姐招待您,请您赏脸。”
  他稍微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邀他的是傅谨观。
  贺今行与这位病弱的傅大少爷唯一见过的一面,是在傅景书与秦幼合的订亲宴上,而贺灵朝与他……似乎从未见过。
  “不是的,在此之前,在下曾见过郡主。”
  两人见面之后,傅谨观屏退所有下人,如此说道。
  “上巳,荔园,傍晚。”他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把所坐的椅子都占满了,却显得他愈发单薄。
  他拾起坠在腰间的玉环,指尖搭在中间嵌着的绿松石上,“还记得吗,你送给我妹妹,妹妹又送给了我。”
  那一天的回忆迅速在贺今行眼前闪过,最后了然道:“原来你在车上。”
  “对。”玉环坠到腿上,傅谨观慢慢地点头,下颌陷进雪白的绒毛里,不再抬起。
  “那天妹妹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所以我坚持和她一起出来。”
  像今天这样,只是清点银两、不会见血的小事,他就放任她独自去。
  对方没有说明是什么事,贺今行却奇异地懂了——是他遭遇的那场截杀。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手,但他还是有些讶异,“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傅谨观交叠双手,放到腿上贴着柔软的狐毛,如同昏昏欲睡前的闲话一般说道:“我有些愧疚。”
  “你看,我,阿书,和你,我们有相似的名字,流着同样的血,本该是现世最亲近的人。但我作为兄长,纵容了她来伤害你。”
  这句话的含义所具有的力量冲击极大,贺今行却只是沉默。

第222章 四十四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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