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五十五576


  隔壁驻扎的是第五营,没轮到值岗的士兵也都歇了。帐篷里很安静,贺长期就着烛光,把自己不小心撕裂的胸甲内衬给缝起来。
  以前他干这事儿老是被笑话,他往往会顶回去,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学缝补手艺了?张飞绣花听过没,总比穿破烂的好吧?这些人都是年龄比他大的老油子,在西北安家有媳妇儿打理,他又没有。
  而今带头起哄的已经不在这里,剩下的人也没心情再笑他,年纪大了,打完一仗得缓几天。
  忽然有人低声说:“咱们这几天是不是还得干一回?”
  “西凉狗这么蹬鼻子上脸,不打还成?”
  “但我怎么觉得是要驻在这儿了?”
  ……
  “反正这个月肯定是回不去了。”几个弟兄嘀咕一阵,想到在玉水的妻儿,渐渐沉寂。
  他们并非生出怯战之心。年少时不知畏一腔热血说抛就洒,但现在里外上下都是牵挂,不舍得,就会怕。
  一直没参与话题的贺长期终于把胸甲缝补好,起身挂回架时,隔床的同袍问:“贺旗,想不想你老子娘?”
  “我挺想见见他们,但不经常想到他们。”他自然地说,见不到,也就没什么好一直想的。
  老兵们就笑他果然是年轻,气氛松快了一些,贺平从外面进来,说韩将军派人来找他。
  “有任务?”贺长期没想别的,立刻跟着出去了。
  帐外篝火连营,听不见任何吵闹,巡逻队有序地来回穿行。这是他们的纪律,不管驻扎在西北哪里,都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盛环颂入京许多年,再押着银车走在秦甘道上,竟有些不适应。
  抵达仙慈关,王义先和他交接了文书,就在库里盯着点完数,才带他去关楼上见殷侯。
  贺易津正在看胡杨庄传回的军报,见人进来,提了把椅子请他坐。
  盛环颂可不敢坐下去,只托着对方的手臂笑道:“大帅身体可还硬朗?”
  他本是寒暄,那两人却都没回答,顿时心下一惊,“您?”
  “……哦,是我出神了。”贺易津拍了拍他,“秦广仪从骊州绕过来,暂驻在菅州,我在想怎么联合起来构筑防线。”
  王义先接话:“他来了,就是长公主已经回到雩关……他带了多少兵?”
  贺易津张手比了个数。
  北方军为防御北黎而设,北疆又隘口众多关防如网,处处需要驻军,抽出这些人马也很不容易。
  先前的话题就这么被揭了过去,盛环颂转移了注意力:“大帅的意思是,苍州暂时还拿不回来?”
  “现在怎么拿?”王义先用羽扇指着屋中央的的沙盘,“秦甘腹内就是块平地,一没有纵深可迂,二没有奇险可据,一旦开战,局势只会往一边倒,没有任何调整重来的空间。西凉人占了鸣谷关,源源不断地增兵进来,我们要接战,也得倾重兵去接。得胜还好,如果败了,净州菅州可就危矣。”
  盛环颂一看,苍州境内几乎所有战略点都已插上代表西凉军的红标,震撼道:“竟已到了这个地步?”
  自鸣谷关到大遂滩,西凉人以苍州城为中点,依托业余山排兵布阵,正好构成完整的攻防体系。与从前抢了就跑骚扰一般的入侵截然不同,足见野心昭昭。
  “西凉人蓄谋已久。”贺易津从王义先手里接过文书,没急着看,而是严肃道:“我们措手不及,不得不临时预备这一场会战,这是我的过错。但我不得不说实话,一百万两,远远不够。”
  盛环颂也知道不够,甚至还不知该从哪里去挤出军费。他一个兵部侍郎,对此心有余而力不足,“小谢大人巡来的盐茶两税还没进国库,就全给您运过来了,下一批再送过来还得要些时候。国库紧张,您是知道的。”
  王义先冷笑:“国库紧张难道是我们造成的?一百万两,欠饷都发不完。粮草、被服、军械、马具,还有伤亡将士的抚恤,拿什么出?出不了,这仗怎么打?”
  盛环颂低头听着,没话说。
  “我们打仗,是为了护国安民。如是必败之战,于国于民无益,那就不能让士兵们白白送死。”贺易津并拢两指自苍州虚划向净州,“但西凉人来势汹汹,必趁我军势弱而大举进犯。这一战,早晚会打。”
  盛环颂嘶了声,盯着沙盘眉头紧皱:“大帅认为,净州会守不住么?还有菅州……”
  贺易津解释:“非我做悲观之想,就如义先所说,西北境内无关可守,东进到衷州才有一座累关。西凉人一旦起势,必到此关才能稍止。不论会战胜败,我皆当提前做准备,不管全与不全,都要尽量减少境内百姓的伤亡。”
  他顿了顿,再叹道:“战祸无眼,如果能让这两州百姓早些撤退过累关,是最好的。”
  盛环颂呆了一下,“大帅,您这就开玩笑了是不?西北人丁再少,几百万也是有的,秦甘路的官府怎么组织得起转移?且累关把持进出中原之口,万一混进奸细怎么办?”
  再者,流民都进了中原,其他州县怎么接收,对当地人的影响又怎么算?恐怕东进的第一个衷州就不乐意。
  王义先听出他的推脱,飞快地摇起扇子,“衷州银州不愿收,我们这些老百姓还不一定愿意走呢。土地家业都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谁舍得下?真到全无希望的地步,一座累关又能挡得住多少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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