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七十二633


  但大伙儿也答应过他娘,要看着他,别让他干傻事。
  “我愿意领头,你们呢?”周碾看向瓦珠。
  这些混血儿已然完全融入这座城,甚至多亏了他们能打善战,才能坚持到今天。
  没等瓦珠说话,刘县尉就半强制地拉周碾坐下,说:“就算要去,哪有让娃娃先去送死的?咱们这些老的先上,等打光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再顶上也不迟。”
  胡大从另一边把人按住,点点头:“你们年轻,没咱们活得长,该多活一阵。”
  有人试图缓和气氛,玩笑道:“对啊,万一就等到救兵了呢。”
  城墙上响起稀稀疏疏的无奈的笑声,笑过之后,刘县尉叹了口气:“就是对不住小夏大人和诸位绒人兄弟,县尊当时该让你们走的。”
  “我们下来的时候就没打算马上回去。”夏青稞托着自己的左臂,说:“大家也不必着急拼命,能守多久守多久,哪天守不住了,都得死。况且,今行还没回来,我要等他的。”
  话说得直白,众人皆讪讪,俄而有人低声祈祷:“……也不知道县尊他们怎么样了,不管顺不顺利,千万要平安啊。”
  夜渐深,该睡觉的往掩体下挨挤着一趟,该值守的就倚着城墙盯着西凉军营盘的方向。到如今,已经难以维持岗列,全靠硬撑着熬下去。
  夏青稞把自己排在后半夜,小睡片刻,便起来替换。
  不知过了多久,贺冬忽然出现在他身边,低声说:“找遍全城,才从犄角旮旯挖出些沙蒿,你且将就将就。”
  “麻烦贺大夫了。”夏青稞不在意,脱了半边衣裳,把胳膊伸过去。他白日守城时挨了一刀,当时伤药不够,就只进行了包扎止血。
  贺冬眼睛不太好,眯着眼凑近了,借火盆架的光给他重新清理伤口,下手总有些迟滞。
  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截蜡烛点燃,方寸间立时明亮了些许。
  “不早些拿出来。”贺冬把揉碎出汁的草叶按到他伤口上。
  “以前剩下的。”夏青稞忍不住长嘶一声,似是为了缓解疼痛,慢慢地说:“那年我进京参考,身无一物。幸而与今行的号房相依,他带了四支蜡烛,分给我两支。我没舍得用完。”
  贺冬闻言一怔,沉默地给人裹好纱布,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
  夏青稞咬着牙等痛劲儿过去,将手里的蜡烛放到了垛墙上,凝视半晌,终究没有吹灭。
  县令爷爷说,人世间因果轮回,善恶终报。
  所以啊,天神在上,请您福佑我们。
  蜡烛即将熄灭的时候,城外的西凉军营也亮起火光,少钦便金鼓大作,震响了所有人。
  “西凉人来攻城了吗?”大家都惶惶地爬起来,抓紧武器。
  “尚未。”夏青稞眉头紧锁,不确定地说:“他们似乎是内部出现了问题,在互相争斗?”
  “内乱?好啊!”有人高兴地大叫,然而他们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知事实到底如何,只能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动静,又害怕又希冀着什么。
  黑夜一点点走到尽头,黎明之际,兵戈厮杀之声终于平息。
  大半座军营都塌毁了,一群人从废墟里走出,至云织城墙十丈外即停。
  这个距离,足够上面的人们看清他们青肿的脸,残缺的盔甲,以及糊在上面的血。他们形容凄惨,眼睛却仍是鼓的,浑身肌肉仍是偾张的,如同饿得癫狂之后才将捕到猎物暴食一顿的野兽。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们认得出这些军士——是宣人!
  “我们是朝廷新组建的振宣军,来解救大家的!大家看清楚了,不要怕,也不要攻击我们!”有军士放开嗓门叫城。
  然而连续几遍,城楼上都毫无反应。
  年轻的将军独自出列,走到城门前,目光扫遍上方的人,才开口:“我是振宣军信武将军顾横之,也是今行的朋友,可否打开城门方便对接?”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匆忙奔下城楼。
  还有些人精气神一松,没力气下楼,就沿着城墙滑坐下来,靠着刻在墙上的大片名字,低声说:“兄弟姐妹们,救我们的援军来了,我们没有被放弃。”
  真好,真好啊。
  要是你们也能等到就更好了。
  还活着的人额头抵墙,失声大哭,涕泪满衣。
  振宣军进了城,百姓们把将官们层层围住,胡大问出大家的心声:“将军,是朝廷发起反攻,来收复我们净州了吗?”
  顾横之看着他们脸上熠熠发光的期盼,说:“我们是先锋军,任务是夺回神救口,其他地方尚在西凉人掌控之中。”
  大家顿时有些失落,又疑惑:“难道军爷们不是从净州过来的?”
  “咱们走的天河高原,那上头是真冷啊,差点就翻不下来。”杨弘毅把话揽过去,引起一阵惊呼。
  顾横之就与刘县尉和夏青稞到一边去谈事,深入了解云织的情况,包括他们县令的行踪。
  所谓机密任务,他从未听军师提过,便在结束谈话之后,单独去问贺冬。
  “我能信你吗?”贺冬习惯保持怀疑,但并没有坚持太久,“罢了,总归都到这时候了。”
  他抬手指向西天,“今行他,杀人去了。”
  顾横之顺指望去,错金山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去哪里,要杀谁,都不必言明。他低头很淡地笑了一下,“不愧是今行。”

第250章 七十二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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