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一681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贺长期一直保持着沉默。半晌,突然放下矛站起身,把大家吓一跳。他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努力调整表情,保持冷静向大家抱歉,说:“我也希望不是真的。”
  然后拨开众人,独自出了营帐。
  白日里断续下过几阵雨。但春雨滑如油,片叶留不住,都已干晌。
  他站在旷野里,绮丽的晚霞布满整片西天,炫目得令人感觉不到真实。
  “贺将军。”牧野镰在身后叫他,而后走到他身边,说:“你的反应真奇怪,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贺长期往身边瞥了一眼,沉声道:“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你直说你想干什么就是。”
  “我只是想确认殷侯是否真的过世了。”牧野镰席地坐下来。
  贺长期冷笑。如果这厮真如他所说,没打别的主意,他能把自己的姓氏抹了,改姓牧。
  牧野镰听着这一声笑,就几乎能猜到他的想法,唉声叹气:“我真的想做个好人,小贺将军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一个杀人如麻的马匪,能有什么真情实感?”贺长期走开两步,也坐下来。不得不说,贴着大地的那一刻,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
  “你的战功可比我多得多。”牧野镰轻嗤道,安静片刻,又说:“如果殷侯真的过世了,你就不想去仙慈关祭奠吗?”
  贺长期也正在思考此事。
  去吗?可是人死如灯灭,生前不去亲近,死后再去吊灵又有什么用呢?有心祭拜,何处不能拜,何时不能去?
  遂缓缓摇头:“不去。”
  “真的不去?”牧野镰屁股挪过来,摆出一副劝说的架势,“去吧,你去了,我也就能跟着你去。”
  这态度实在奇怪。贺长期想起在玉水的时候,这厮也千方百计想混进仙慈关,顿时警觉:“去什么去?韩将军派我们去大遂滩侦察,后半夜就出发。”
  牧野镰撇撇嘴,瘫倒下去,知道他这人一口唾沫一个钉,没在他这儿白费功夫。
  后半夜,果真被揪起来,摸黑沿着西凉人的东北防线行军。
  西北军卡在鸣谷关西南侧,令西凉人无法及时通过,只撤出了小股部队。其余大军沿着业余山脉拉开,开春过后,既有水草,又能依山防守。西北军调了精锐回援仙慈关,一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就这么僵住了。
  对峙并非什么都不做,韩将军思来想去,决定趁此机会,先去打探打探他们的军马场。
  在秦甘大地如此广袤又平坦的地形上作战,骑兵不可或缺,因此马匹消耗也极其的大。而大宣不像西凉人家家户户养马,民间马匹有限且资质不高,战马皆有军马场选育。所以他们必须尽快将马场夺回来,培育新的马驹。
  否则一旦面临无马可用的窘境,军队战斗力就将大大削弱。
  贺长期还没有正式转营,韩将军依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他带着小队抵达草甸边缘,太阳挂在天上,不冷也不热,是很舒服的天气。越往里走,四下却静悄悄的,不见多少生灵。
  大遂滩自从被西凉人占领之后,他们多带的马匹在此放牧,其他两州军队需要的草料也从这里收割。过多的马匹啃食它一个夏天再一个秋天,令它一入冬便沉寂下去,几场春雨都未能唤醒尚它的生机。
  贺长期弯下腰,抓了把裸露在外的沙土,心下渐沉。也怪不得,这一路越往东,遇到的西凉兵越稀少。
  因为这地被啃坏了——哪怕今春就能收回大遂滩,也需要等待它恢复元气,才能重新放马。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贺长期当即率队回返,将其上报。
  韩将军立刻派人去追军师,看着飞马远去,甚至有一点儿羡慕。
  自从去年春天被派驻胡杨庄,他就一直在苍、净二州与累关盘桓,也很久没有回仙慈关了。眼下他麾下所属的两个步兵大营全部驻扎在苍州前线,密切关注着西凉大军的一举一动,他这个主将也就跟着动弹不得。想回去给他的元帅上柱香,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是他底下的小将并没有这样的限制。
  他是知道贺长期出身的,对他说:“你这个做侄子的,就不想去大帅灵前相送?你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很好,我可以给你批一回假,不要不好意思提。”
  “谢将军体恤。”贺长期抱拳道,下一句却依然是婉言谢绝。
  “大帅一心系于山河疆土与天下百姓,并不在乎身前身后名,我也不能为他增光添彩。与其离开前线,特意到他灵前吊唁,不如早日打退西凉,彻底收复苍州,再携捷报到他墓前祭告。”
  他不要只做殷侯的子侄,分他的余荫。他一直以他四叔为榜样,如今更是立誓要向殷侯看齐。有朝一日,旁人提起叔侄,他也能为他四叔耀映生辉。
  遥陵贺氏的千里驹,他父亲没能做到,他来。
  韩将军闻言,沉吟半晌,对他越发欣赏。有这样的后生,西北军哪怕折损殆尽,也有长存再起的希望,不是亲子又有何妨?
  遂拍肩道:“志存高远,很好。既然你不回去,那就随我去巡视营防。”
  另一边,王义先已经赶到仙慈关。
  关城缟素,山野飘白,所有将士皆缠白布。
  殷侯平素起居的营帐布置成了灵堂。灵柩是一副普通的杉木棺材,军医说是大帅自己置备的。不止这一样,其他必须的用物都很齐全,至于他没准备的,也不必再添。

第258章 一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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