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六698


  贺今行在云织干过这样的事,闻言顿觉不对:“知州大人租给你们?”
  “是啊。我们从衷州下来,也就到了这里还能有地种。虽然不如自己的地踏实,但能混口饱饭吃,已经很不错了。”
  “不瞒大嫂,如果我也想租地,该去找谁呢?”
  “这好办。你们去稷州城东,有两座挨在一起的大宅子,右边那座就是王大人的府邸,直接问门房就行。”
  “好,多谢大嫂。”两人向妇人道过谢,继续走访。
  一趟回转来,接近稷州城时,杨语咸说:“我进城去看看,王大人这宅子有多大,能与裴氏的别院并称。”
  贺今行没有跟着一起,他早就打算好要去看望一个人,是以径自绕过州城。将至山脚村庄,见一处小山坳里,有老人用背篓抵着裸露的山壁歇脚。
  他走过去,越近越觉眼熟,正是他想看望的那位,便欣喜地上前打招呼:“王爷爷?”
  老人闻声看过来,先是茫然,随即愣住,用力揉了一把眼睛,才惊喜道:“真的是你啊!孩子,你怎么在这儿?”
  自从江南回来,已有两三年,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年轻人。谁曾想,重逢就在今日。
  “我回遥陵办事,办好了,就想来看看您。”贺今行也为这遇见感到欣喜。
  竟是专门来看自己的,王老伯几乎不敢相信,抓住他的手说:“你还记挂着我呐。”
  “您也没忘了我啊。”贺今行回握他,笑道:“您这是要回家么,我送您。”
  他说着替对方把背篓卸下来,里面是半篓水竹笋,个头不大,只比拇指粗些。
  “今年到处都是挖笋的,我老头子赶不上那些年轻人,只能捡些他们看不上的。”王老伯将腰伸直一些,看着没那么佝偻了。
  “到处都能去么?”贺今行搀着他坐上毛驴,背着背篓牵着驴凭记忆去寻老人的家。
  王老伯推辞不过,很是不好意思地回答:“是啊,州府大人让那些老爷们开放了山林,谁都能进,包括外地来的那些人。虽然出来时要缴一半的东西,但这年头谁给你白拿白吃?能得一半很好了。而且边关不是在打仗吗,咱们稷州要出军粮,大伙儿都明白。”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打仗,那日子就要苦一些。熬到仗打完了,就又会好起来的。
  一老一少慢悠悠地说话,明明走得很慢,却又似一晃眼就到了地方。
  贺今行扶王老伯下地,门前的小菜园里忽然蹦出个瘦弱的黄毛丫头,带着他熟悉的口音喊:“爷爷,你又偷偷出去了。”
  “今个儿天色好,爷爷可捡了不少笋子呢。”王老伯摸摸这丫头的脑袋,喜笑颜开:“快去端碗水来。”
  小丫头看到生人,气焰立刻缩了回去,听话地转身跑进屋里。
  贺今行才问:“她是?”
  王老伯轻轻叹了口气:“这妮子也是个苦命娃儿,去年跟着老子娘从西北逃难来的。她老子不要她,我正好撞上,就说咱爷俩一块儿,相依为命罢。”
  这世道如此,幼童与老者大都是弱势的,互相依靠,总好过孤苦无依。
  贺今行把背篓放到屋檐下,那丫头已经麻利地把水端出来,一送到他手上,就藏去爷爷背后。
  他看着这孩子,却想到那对与她年纪相仿的姐弟,想到她的故乡,想到无数和她一样四散流亡的人。其中的许多人或许还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一面之后,命运难料。
  死者不能复生,生者尚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要如何才能尽可能地保全他们?
  贺今行与这对祖孙聊了会儿家常,问过他们的近况,得知没有大难处,也就放了心,在老人预备烧饭的时候告辞。
  王老伯再三挽留无果,心知这年轻人是不想给自己爷俩再添负担,只能送行。回转来,高兴又失落。
  “爷爷,你看!”小丫头去翻背篓,却翻出一把碎银。
  “肯定是那孩子留的。”老人赶忙追出去。黄土路上已不见人影,唯见落日余晖笼罩大地。
  贺今行回到遥陵,已过酉时,杨语咸尚未归。
  院子里飘着药香,贺冬伺候着炉子对他说:“上午你们走之后,裴老爷子带着他家三房的孙媳,来给殷侯上坟了。来得低调,祭完就走,也没派人来说什么。”
  “孙媳?”贺今行对裴老爷子做什么都不意外,但花了一点时间才回想起另一个人是谁,“贺鸿锦的女儿?”
  贺冬道是:“不知是自愿来的,还是裴老爷子要她来的,反正肯定不是她爹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是来了。贺今行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殷侯生前对家人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就如他这些年对他们的态度。不论是怨怼,还是愧疚,所有理不清的纠葛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了。
  他也并不打算自作主张去改变些什么。
  又过大半个时辰,杨语咸才回来。
  自抵达遥陵,他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然而像今日这样的奔波还是有些勉强,一来一回累得不轻。
  饭温在灶上,贺今行取来给他。他不急着吃,要先把今日调查的事情说了:“……我一上去只说想要租地,那门房对我还挺和气。再问有没有官府文书,就变了脸,开始糊弄我。”
  租的是官府的地,还是哪一家哪一户的地,意义大不相同。

第263章 六6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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