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十八755


  皇帝巡视过一遍,要回抱朴殿,贺今行只能随之告退。
  夏雨猛烈而绵长,街道路面上蓄有一层水,捷报处送奏折的马车飞驰而过,一路碾溅水辙。
  回到通政司,令吏已经按轻重缓急分好奏折,他拿起几份急报,预备抄写副本。
  第一份便来自江南,江南路已于十九日就开始配合稷州往苍州转运钱粮。
  这是个好消息。
  然而贺今行看着落款的总督印信以及“许轻名”三个字,难以纯粹地高兴起来。他将公文以及一应用具搬到正厅去,坐在那两块年龄比他大的牌匾之下。
  厅门打开,屋檐之外,大雨不歇。
  瓢泼的雨滴荡进窗里,点湿了堆在案上的文卷。侍女上前打手语,询问大少爷是否要关窗。
  傅谨观摇头,指着那几份文卷说:“都放炭盆里烧了吧。”
  侍女收拢了文卷,仍有些迟疑。天阴气冷,被风吹久了对身子不好。
  傅谨观却很坚决,“昨日写的那几篇都不好,我要重新再写一篇。你烧完之后就下去吧,一个时辰之内,都不准进来。”
  侍女便福身退下,脚步也静悄悄。她们都是哑巴,出不了声音,每日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自说自话。这无疑是寂寞的,但傅谨观提笔做文章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不喜欢吵闹的,所以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一口气写下去,不知时间流逝。忽听身边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侧眸看去,只见他的妹妹探身过来,专注地看他将要完成的文章。
  傅景书细细读完,“若是哥哥也能参加科举,三甲必有一席。”
  天下男子凡读书者,不论天赋高低,十之八九,都有志于科举出仕。可惜这些人当中又十之八九,平庸无才,忝为棋子都不够机灵。
  傅谨观笑了笑:“我怎么去呢?”
  沉默了一瞬,傅景书盯着对方说:“是我不好,说了不过脑子的话,哥哥忘了吧。”
  傅谨观摸摸她的头发,“你也不必挂心,我们现在就很好。”
  他要继续给文章收尾,她便在一旁设了张平头案,对着雨窗铺开画卷,以丹青为兄长笔下的山河着色。
  雨霁云收的时候,殿试也结束了。贡士们忐忑归家,考官们挑灯鏖夜评卷。
  贺今行耽搁了一会儿才下衙,然后匆匆往工部衙门赶。自十五那晚之后,他就提议让柳从心搬回工部的官舍,好互相照应,是以早晚常一块儿走。
  柳从心等在衙门外面的布告栏下,晏尘水竟也在。
  贺今行先向两人抱歉,然后说:“干等着难等,要不下次你先找个地方待会儿?附近的茶楼酒肆书铺都行。”
  柳从心点头:“我正在这么想。”
  “那你们换地方了记得跟我也说一声。”晏尘水则自然地说。
  三人一起出了正阳门,他没回自家,而是跟着两人一起走。路上也喋喋不休:“我下午听我们侍郎和堂官说,陛下带你去殿试了?”
  贺今行略有些惊讶:“传得这么快?”
  晏尘水嘿嘿笑道:“最近这些日子,大伙儿都说通政司是个好差。天天往陛下跟前跑,你不成御前红人谁成啊?”
  “可我只是暂行通政使的职责,而且今日是我请求陛下带我去的。”贺今行眉心微蹙。
  “嗯?”晏尘水收了笑,小声说:“殿试有什么问题吗?”
  贺今行没有立刻解答,回到官舍,闭门封窗,才把事情细细道来。
  另两人听完,各有惊异。晏尘水问:“那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这可不是小事,坐实了要掉一大批脑袋的。”
  “有,但是不够作为定性的证据。”
  柳从心听到这里,说:“可以查一查他们家中的钱财流向。求人办事,不可能只靠嘴巴。”
  贺今行苦笑了一下:“我也想过。但是他们人头多,分布广,查起来比较麻烦,我这里人手不是很够。”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柳从心犹豫片刻,便做出了选择,“从他们常用的钱庄、商铺以及花销用度入手,就算没有账本,至少也能推断出他们最近的收支。”
  贺今行说:“如此当然好,但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柳从心哂道:“这种成规模的舞弊,如果是真的,除了秦毓章一党,还有谁能做到?只要能扳倒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想到这里,更加急切:“明日我便去布置,一有结果就告诉你。”
  话已至此,贺今行起身作礼:“那就拜托你了。你们如果在之后的调查当中遇到一些紧急而危险的情况,请务必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其他的线索也好证据也好,都可以丢掉。”
  柳从心制止道:“不必道谢。”顿了顿,低声说:“你救我两次,我记着的。”
  他说完便不太自在,但这几年的磨砺已足够令他不扭开目光。他娘说过,要恩怨分明,他没有忘记。
  两人对视片刻,贺今行说:“但我救你并不是图你报答,而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他注视着对方,以前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都在此时说了出来,“我仍然记得穿白衣的柳从心,自律自矜,一直不懈地追求着自己的目标。所以很想请求现在的你,也不要放弃。”
  柳从心一怔,随即下意识地低头,看见青色官服上的补子,又抬手抚住臂膊上的白绦。

第275章 十八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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