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七十七


  王正玄心头又是一梗,压根不信他真有要事,只当是逐客令,“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这个做叔叔的,日后有事儿啊,我也懒得来找你商量!”
  袖子一甩,鼻腔一哼,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玡天也懒得挽留,换好一身低调素雅的行头,吩咐侍女把地板洗三遍,立刻就走。
  还是那辆单乘的素旧马车,飞快地从永定门出了城。
  到泊桥渡又换了艘普通的客船,顺风顺水直到夜半,才在京畿某处小码头靠岸。
  在此处接头的人上船来报,“禀大公子,莫弃争的官船因偶遇一队货船,让路耽搁了一会儿,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才到。”
  “不急,到了再通报。”王玡天在等待的时候是最有耐心的,亲自烧水、煮茶,茶未滤三遍,下人便报人要到了。
  他没有丝毫不舍,放下茶具,整理好衣冠,出舱到甲板上。
  半轮明月挂天,河波荡漾着碎光。
  遥遥一望,明朗的月色之中,果然有一艘挂着灯笼打着“淮州”牌子的官船驶来。
  王玡天换了把长柄折扇,“唰”地展开,眼里计算着距离,预备适时地开口。
  却见那艘官船不断接近,自舱中走出一道高挑的人影。此人一身黑衣,腰间挎一把长刀,部分刀鞘沐浴着明月光,其上鎏金铭文似能流动一般。
  漆吾卫。
  王玡天登时脸色大变。
  官船靠岸,这名漆吾卫与他面对面相隔不到半丈距离,狐狸眼微挑,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笑。
  “不知王大人在等谁?”
  第334章 七十七
  深夜的野渡口万籁俱寂,月落运河,似覆一层冰雪。
  绵长的河风吹动明月雪,跌到两岸疏繁错落的草木底下,不时惊起一二声虫鸣。
  这声音落在王玡天耳中,十分聒噪。
  他此行为求隐秘,只带了一个心腹,加上接头的和拿钱办事的船家,拢共四个人。对上不知道来了多少的漆吾卫,显然没有胜算。
  更重要的一点,站在他面前的漆吾卫是皇帝的密卫,还是傅景书的下属?
  他一心两用,不忘反思自己太过急躁,不该为了躲叔父而急着出门,应该在请走叔父之后,再好好准备布置一番。
  ——从稷州到宣京,走得太过顺利,令他不再像初出雁回时那样谨慎。
  短暂的思考过后,王玡天变幻的脸色重归于镇静,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漆吾卫。
  “你是?”
  对方咧出一个笑,“别紧张啊,在下不是来寻王大人晦气的,而是,”
  他拖长了声音,竖起拇指,再向身后一弯,“要送给王大人一个很重要的、错过就不会再有的机会。”
  要磋商协谈?那就还不到绝地。王玡天抚了抚袍袖,沉声道:“我想先问一个问题。”
  对方很随意:“你问。”
  “莫弃争在哪里?”
  “莫大人啊。”对方的笑容固定在最灿烂的那一瞬,露出尖利的犬牙,“他在好好地睡觉休息,准备明日能精神饱满地面圣,暂且还不知道王大人来过。”
  面对明晃晃的威胁,王玡天沉默片刻,随之换船。
  淮州府级别不高,官船不大,船上的客厅自然也有些狭窄。当中一套杉木桌椅,桌上什么都没有,靠里边儿坐着个戴方巾穿粗缯的老人,一手搭在桌沿上,一双眼望着进来的人,眼神幽深。
  王玡天确信自己没见过此人,但对上视线的第一眼,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在他思索该把自己拿高一些还是放低一些的时候,老者率先开口:“王家的年轻人,你父亲可还好?”
  “家父尚且康健有力。”王玡天说完,略带试探地拱手作揖,“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和蔼道:“老朽姓张,字厌深。”
  “原来是张公。”王玡天也露出一点笑意,“晚辈的叔父王正玄曾提起过,使团在雩关和北黎人谈判能有成果,就有赖于张公相助。”
  张厌深却不是来同他谈交情的,说:“些许小谋,不提也罢。我在这里截你的人,并非刻意为难于你,只要你替老夫办一件事,今夜就权当你没有来过。”
  “什么事?”
  “很简单,我想见我的学生一面。”
  “前辈的学生,不能轻易得见,需要在下帮忙。”王玡天说到这里,福至心灵:“可是羁押在刑部狱里的贺今行?”
  张厌深合了合眼皮,下巴跟着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
  “小贺大人如今明面上仍然留在刑部狱,暗地里已由陈林接手审问。外面站着的就是漆吾卫,你却不能靠他们接近,要我来想办法?”王玡天想笑,却状似感慨地叹气:“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免不了有分歧啊。”
  他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忽然就有了足够的底气,说:“我得考虑考虑。”
  “考虑?”张厌深加重读音,搭在桌沿上的手抬起来摆了摆,“这件事由不得你。”
  “凭什么?”王玡天走近一步,拉开椅子坐下,和对坐的老者视线平齐。
  “就凭我出现在这里?”他以臂肘按桌,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我甚至没有见到莫弃争,他也没有看见我。就算捅上天听又怎样?大不了我承认我是想找莫弃争打听江南路的情况。可你们呢,暗中勾结、欺瞒陛下、私拦地方官,条条都踩在逆鳞上,你敢捅上去么?”

第334章 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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