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140节

  着急询问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得到否定回答,何承慕发疯似的冲着李金元吼:“没有,你说的老鼠到底在哪儿!”
  李金元向记忆中抛掷的地方走去,却什么都没见着,那只死老鼠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心情越发沉重不快,这让他更为后悔。既然没有任何证据,他根本不必承认。
  何承慕气红了双眼,眼泪不住往下掉,举起拳头就要找李金元拼命。袁志按着何承慕双肩,竭力让他平静下来:“小何,你想想这是哪儿,闹大了是给将军惹事。没找到就不能下定论,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向边上使了眼色,两个兄弟上前帮着拉住何承慕。方大眼力气大,何承慕根本挣不开,嘴里发出一串带着哭腔的叫骂。
  瞥了李金元一眼,袁志走到他指认的地方,蹲下身仔细查看。
  地上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皮毛尸骨,但他看到周围草叶有被什么压过的痕迹,再仔细看,眼前枯草尖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暗痕。
  拨开枯草,泥土里有两点暗红的痕迹。
  袁志伸手捏在指尖捻了捻,放在鼻尖轻嗅,一股微不可查的血腥气。
  如果李金元没有说谎,多半是被野猫野狗叼走了,似乎是不久前的事。
  见走回来的袁志没说话,何承慕哪里不知道凶多吉少,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要让他给窑神偿命!”
  平日与李金元关系不错的几个,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把李金元隔开,皱眉说了句:“这事的确是你做错了,你怎么能把窑神扔了!”
  李金元满腹委屈:“我哪里知道,又没人告诉我他偷养了只耗子。我只以为是粮仓里偷跑出来的,我凭什么给一只老鼠偿命!”
  何承慕不管不顾朝两边挥拳,一边掉眼泪一边怒吼:“我的窑神哪怕是只老鼠,也比你的命金贵!”
  周围人把两人隔开,吵闹声与聚堆的人引起注意,来了个京营军官,见情况不对,立刻上报到鲁北平那里。
  铁羽营是陆旋交给鲁北平照看的,收到消息匆忙赶来,先驱散了围观者,招呼袁志他们几个,强行将何承慕与李金元两人分别关在两间房里。
  问了前因后果,察觉事情不妙,交待属下看好这俩人后,鲁北平一刻不停地找到陆旋,告知此事。
  陆旋眉头几乎要打结,鲁北平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眼巴巴瞅着他哥,等着他定主意。
  “先去看看情况吧。”陆旋站起身,敲敲班贺房门,“我先出去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晚了不用等我。”
  班贺开门探出半截身子:“有事慢慢解决,别太着急。”
  “知道了。”陆旋应了声,带着鲁北平往外走去。
  回到京营,站在暂时关着何承慕的房门外,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蹲在门外看守的方大眼说,他一直哭到了现在,袁志正在里边陪着他。
  何承慕哭得肝肠寸断,差点背过气去,一个时辰过去还似有流不尽的泪。所有人自认识他起,就没见他那样伤心过。
  他正在气头上,极度伤心,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宽解的,陆旋只能先去见李金元。
  李金元那边静悄悄的,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陆旋推门进去时,他正低头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声响,他迅速抬头站了起来,忐忑不安地叫了声:“将军。”
  陆旋反手合上门,在他对面坐下。李金元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陆旋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你先听我说。”
  李金元闭上嘴,把头低了下去。
  “窑神虽然是只老鼠,但极通灵性,也不是什么养着解闷的玩意儿。小何从军前是矿工,遇上了矿难,要不是窑神带路,他就死在地下了。”陆旋淡淡道。
  李金元嗫嚅片刻,想说什么,被陆旋抬手制止:“我还没说完。”
  “瞿南进犯边境,铁羽营跟随大军前去平叛,被指派为先锋前往合析城。守城瞿南军将城外搬运一空,骑兵不宜负重前行,到城外未能及时得到补给,也不能后退,差点断粮死在战场。那时,是窑神找到埋在地下的粮食,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何承慕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愤怒。也告诉你,窑神在铁羽营非比寻常的意义。”陆旋语气平和,“我相信你说的话,窑神不是死在你手上,但最后过了你的手。出了这事,你在我这儿是待不下去了。”
  李金元一惊,身体反射似的弹了一下:“将军!”
  陆旋说道:“你有武艺傍身,我可以替你写一封信,回到邰州交给防营都司杜剑风,让你有个容身之处不是难事。”
  李金元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中失落委屈交错,复杂难辨,几次想开口,都咽了回去。
  这件事已经无从辩驳,不是一句不知者无罪就能避过去的,他也不想否认得一干二净推卸责任。
  李金元低着头,用力拿手背抹了把眼睛,抬头看向陆旋的双眼通红,却异常坚定。
  “窑神不是我杀死的,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认。是我不知内情,让窑神的尸身被野猫野狗叼走,做错的事我可以向他赔罪,让我做什么都行!”李金元声音发狠,“我不要,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否则我这一辈子都是逃避的窝囊废,我有什么脸面回去!”
  这番话听在耳朵里,陆旋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对他有所改观,还挺硬气。
  陆旋说:“你可想清楚了,即便忍受所有人的排挤也非要留下来不可?”
  李金元固执道:“将军要赶我走,我无话可说,听命就是。但我是绝不会自己离开的。”
  陆旋不置可否,深深看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何承慕门前,里边哭声已经停了。
  先前他一走,方大眼就告诉里边陆将军来了,何承慕勉强控制情绪,只是默默淌着泪。
  陆旋进入门内,袁志起身叫了声将军,自觉往外走:“我就在门外,有吩咐唤我一声。”
  陆旋点头,坐到了何承慕身侧。
  “窑神年纪已经很大了。”陆旋说,“从我们相识至今都几年了?那样的长寿稀世罕见,早该有迎接这一日的打算。”
  何承慕吸吸鼻子,板着脸在将军面前撑出男子汉模样:“即便如此,我也早就想好了,要给窑神竖碑立冢,好好安葬。”
  陆旋说:“在外行军打仗,有多少无名尸骨无人收葬,不能还乡,于是家中亲人立衣冠冢纪念,以此慰藉。我叫人把那块的泥土收起来,交给你,代替窑神安葬。待你回乡的时候,就在村口建一座鼠神庙,让窑神世代受香火。”
  何承慕默不作声听着,脑中却想象出立着窑神雕塑的小庙,系着红绸花,香案燃着香,果盘里每日放着它最爱的点心果子,还有远近乡里的矿工闻名前来祭拜。
  这样想着,何承慕破涕为笑,眼泪却更汹涌。
  “我恨透他了!”他双眼通红,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双手用力按住上半张脸,挡住狼狈的模样,“就算不是死在他手上,是他让窑神尸骨无存,无葬身之地!”
  “那建庙的钱,让他出。供奉的第一支香,就让他点。”陆旋说。
  何承慕嘴角一撇:“还要给窑神磕三个响头!”
  陆旋觑他一眼:“怎么处置他都听你的。你不让他留在铁羽营,我明日就让他返乡,回去和他的妻子当一辈子耕田务农的乡村野夫。”
  “哪里能这么便宜他!”何承慕几乎要跳起来,愤怒指着门外,“还让他回去,和那样温柔标致的妻子过男耕女织的舒服日子?他凭什么!不赎完罪,哪怕是睡个好觉都不行!”
  陆旋双手在腿上轻拍,用力点头:“行,这件事就你们私下解决,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放下这句话,陆旋走出门外。何承慕还伤心着,不想淌着泪出去给人看笑话,等哭够了再出去。
  门外袁志见陆旋出来,面有忧色:“将军……真让小何处置?”
  窑神在军中与他们相伴多年,他也很难过,但窑神已死,李金元不知情才随意处理了尸体,罪不至死。刚才何承慕喊打喊杀的,万一真闹出人命来可如何是好?
  陆旋回头瞟了眼,招招手,让袁志跟他走到边上,才道:“小何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心善,也不记仇,做事从不过火。同营兄弟们看着呢,他会顾及大局。哪怕这几天在气头上,难免有失了理智的时候,李金元也该受罚。受得了算他是条汉子,受不了,就自己滚。”
  袁志若有所思地点头,将军说的有道理。
  “你们也不是干看着,入了铁羽营就都是兄弟,往后要一同出生入死,交付性命的。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陆旋冲他使了眼色,随口点拨。
  他是统领不假,能管理指挥整支队伍,这种私人恩怨却不是他当判官就能解决的。
  士兵之间协调互助,加深情谊,还是得自己去磨合。他在一旁适当把控,不至于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袁志心领神会:“了然。”
  确认过两边态度,陆旋也能放心回去了。
  刚走到营门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声,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陆旋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许久不见的平江侯娄冠正大跨步向他走来。


第193章 施家父女
  娄冠步履匆匆追上来,豪爽哈哈一笑:“我说那身形怎么瞧着眼熟,果然是你!”
  陆旋拱手行礼:“侯爷。”
  娄冠与他一同往外走:“前些日子你可大出了风头。”
  陆旋无奈笑道:“我这是给人当马前卒,充挡箭的靶子。”
  娄冠颇为认可,替上面做事,不都是如此?
  “往后的确要小心,官场上明枪暗箭多着呢。旁的都靠不住,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别得罪太多人。”他往自己胸口拍了拍,“我就是吃了不会做人的亏。”
  陆旋道:“侯爷功勋卓著,用不着看他人脸色。”
  娄冠两边嘴角往下撇:“谁说的?你不懂,只要有和人打交道的,办事难着呢。”
  “嗯,前几日刚领教了。”陆旋把去户部询问何时核销的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这样的事,往后还多着呢。”娄冠对这步他后尘的后生眼神怜悯,“对了,我这有件喜事。犬子年纪不小,老妻为他定了一门亲事,马上就要成婚了,还请陆将军赏脸喝个喜酒。”
  他说着,双手往腰间胸前摸索,摸了个空:“我真是老糊涂了,喜帖竟然没带在身上。”
  这件事早已被班贺告知,陆旋捧场地故作惊讶:“恭喜侯爷,贺喜侯爷。老夫人为世子挑选的妻子一定万里挑一,才貌双全。世子得一良妻,往后侯爷与老夫人可以高枕无忧了。”
  娄冠客气拦了拦:“吉祥话留着婚礼那日再说,不然到时候就没得新鲜词说了。等我回去,就派人将喜帖送到你府上。”
  两人都不是善于寒暄的,干脆利落结束话题,分道而行。
  回到小院时天近黄昏,班贺已经用过饭,留了些给陆旋,他一进门就招呼闵姑热饭菜。
  听陆旋三言两语带过,班贺也能知晓何承慕是何等伤心,他虽只来过一回,那副把窑神当宝的样子记忆犹新。
  两人唏嘘感叹一会儿,陆旋速战速决吃完了饭,还没起身,就被警醒的闵姑上前来先一步夺走了碗筷。
  陆旋时不时就插手家务,一个没看住就把地给扫了、碗给洗了,闵姑不满已久。拿了工钱就要做事,让别人做了她反倒不痛快。
  陆旋空着双手看向班贺,班贺笑着招手:“你就歇着吧。”
  “对了,泽佑呢?”陆旋问,“好几日不见他了。”
  “总算想起他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班贺说。
  陆旋替自己找补:“他不是以成人自居,都在房里读书写字?以前也常在外留宿,与裕王作伴。”
  “算你误打误撞。”班贺点头道,“他陪裕王读书去了。”
  裕王赵青炜年纪渐长,过不了多久,要离京就藩,但他还是没个正形。
  皇帝召他入宫考查经典,他答得一塌糊涂。那些皇帝十岁就能倒背如流的文章,他通读倒是没问题,摘出两句来问什么意思,他连蒙带猜,牛头不对马嘴。
  皇帝一气之下,给他换了个老师,让他安分待在王府里念书,过段时间再来考查。
  新的授课先生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岑玄同,是个年轻翰林,皇帝颇器重。虽然品阶不高,但不能用寻常官员品阶去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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