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薪


  “天真吗?”男孩耸了耸肩,跳下防护栏,正眼看着眼前人说:“那也只对你啊,其他人想住,还住不进去呢。”
  “还是算了,”林朝阳认真想了下,终究是谢绝了这份好意。晚秋的风吹过,转眼就要入冬了。
  林朝阳说:“寒假我找了兼职,一起存钱吧?”
  李英达说:“存钱干什么?”
  林朝阳又说:“去上海啊,我想在高三毕业前,去上海看一看,看看大城市的样子。”
  “那我陪你。”李英达把手搭上他肩上,两人并排望向远方,目色深邃而温柔。
  “英达,我有时觉得,我真的只剩下你了。”林朝阳抓起他的手,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李英达表示亲昵,“只有你见证过我所有的残缺与破碎,不堪与狼狈,只有你不同他们一样,笑我孤独暗淡,盲目自卑。”
  李英达有些脸红,“大白天的,干嘛说这么肉麻的话?”
  “我不管,我就要说。”林朝阳把头搭在他脸上,两人脸贴着脸,身前是一轮滚烫的夕阳。
  不仅夕阳是滚烫的,某人的脸也是。
  林朝阳把嘴凑过去,看日暮艳丽如锦,从瞳孔中散开霞光千仞。
  李英达说:“你知道fall in love at first sight是什么意思吗?”
  “一见钟情?”男孩在亲吻的空隙里想。
  “不对,”被亲的人舔了舔唇,说:“我更喜欢把它直译成你的名字。”
  陈柏青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他满脑子都是李英达那副温温含笑的样子。
  他怎么可以那么柔善那么大度,任凭自己如何玩闹,他也好像永远不会记恨自己的样子?
  男人莫名感怀初次见面的那天,他随着面试结束的人群,涌进电梯里。
  那天他的心情并不好,共同竞争相同岗位的人,足足有百十来号人。
  他机会渺茫。
  大家等在面试棚外,一位接一位进去试拍口播片段。
  陈柏寒朗诵的,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的《奥赛罗》。
  “我的风驰电掣的流血的思想,在我的复仇没有充分达到之前,绝不会踟蹰反顾,化作绕指的柔情。”
  “虽然在太阳光底下,各种草木都欣欣向荣,可是最先开花的果子总是最先成熟。收起你们明晃晃的剑,它们沾了露水会生锈的。”
  他在试拍镜头里深沉开嗓,原本躁动的面试席,抬起一张白皙面孔。
  那天雨下得很大,陈柏青拍完打车,远见那人在对面楼的观光梯里,远远看了自己一眼。
  一周后他就收到了实习邮件。
  他也在邮件末第一次看到了那人的名字,环时,李英达。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最近为什么老是看手机了吧?”李英达盘坐在空调被上,在男人依次检查了他的微信/□□/邮箱/云盘甚至于ins和领英后,露出一副满是无辜的表情。
  “都是那个陈柏青,总是烦我。”
  林朝阳半信不信地放下手机,仍心有余悸道:“如果真的和他没什么,那你干嘛当初要把他招进去,还亲自带他,做他的实习导师。”
  李英达一怔,显然没料到男人会这么问自己。但约五六秒后,他想通了,其实告诉他也无妨。
  男人凶着脸问,“说啊,怎么不说了,你干嘛对那个陈柏青那么上心?”
  “傻子,”李英达揉他的脸,“那是因为我总在他身上看到过去的你,他总让我想起你,那时我们还没和好,我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林朝阳皱了皱眉,“最好是这样,不然我可要狠狠打你的屁股了。”
  ☆、降薪
  李英达是在吃午餐时才看到陈柏青的消息的。
  那时他正和周丽淇约好去coast喝牛乳茶,最近周丽淇在减脂,彼此约定好年底团建去三亚,彼此泳装相见时,不至于满身横肉太尴尬。
  结果人还没迈出步,陈柏青的消息迅速弹了出来。
  李英达连拒绝的言辞都想好了,“不好意思,我中午有约。”
  可下一秒,他犹豫了,站在原地想了两三秒,他删掉输好的文字,回了个“好”。
  到达员工餐厅,李英达直上二楼,他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陈柏青先看到了他,人群里朝他挥手,他这才看清他的脸。
  李英达瞥了眼他的餐盘,一个鸡蛋,一包酸奶,两片清汤寡水涮过的叶子,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他捋了捋刘海,雍容坐下,起范儿道:“做主播很辛苦吧?需要时时控制饮食,胖不得,瘦不得,想吃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
  陈柏青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李英达笑笑,“有什么不能见的,好歹也是我带出来的人,看你如今蒸蒸日上,我也多欣慰。”
  “真的?”陈柏青笑了一笑,举起水煮蛋,咬了一口,“细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李英达懒得与他拉扯,只催促道:“找我什么事,快点,我还约了人。”
  陈柏青并不着急回答他,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待他将手中的蛋黄一一啃完了,才慢条斯理道:“你知不知道,即便是眼前这些食物,也曾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标准。”
  餐厅人来人往,八面嘈杂。李英达止住喝水的手,喉结下意识翻滚了下。

降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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