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8

　　伏黑惠没等来一句损自己的话，他少有的在五条悟脸上发现外露情绪，银发男人纠结又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分明极其开心又特别不开心地啧了一声，翘起唇角笑得一脸灿烂，眉头却皱紧。

　　精神分裂？

　　“糟糕……我是那种被人一句话拿下的男人吗？”那肯定不是啊。

　　“啧，我收的乖学生喜欢的是十六岁的我，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我生气的吧，虽然也让我挺开心的。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我那么优秀。”

　　那个时候的自己，可是满脑子老子最强，老子和杰世界第一，以及如何翘课出去玩耍的。杰因为实力与信念被自己认可，他们的视野和想法是彼此相等的高度与理想。压根没有思考过风花雪月，即使是现在的他，弱者是不可能被他放在眼中的。岚如果去告白，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他都要同情她了。

　　“啊，岚的性格很单纯直率呢，她会立马去告白吗？如果岚被拒绝，然后哭鼻子的话，我要怎么安慰她。”

　　“……别在那边一个人对着空气说梦话了，”伏黑惠表情逐渐空白，看着五条悟自言自语，不存在的学生增加了，“岚是谁？你梦里收了个女学生吗？”

　　“哎？真的假的？五条老师梦里收了个学生，还是个女生，还跟老师你告白了吗？”虎杖悠仁探头，少年笑哈哈地说，“我不太理解这种状况，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果然是需要找个女朋友了吧。老师的年纪找女高中生会被喊变态的吧？呐，五条老师。”

　　“……悠仁，你和惠学坏了。都学会调侃老师了吗？”五条悟半真半假地抱怨，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说道，“是啊，老师我呢，最近在平行时空收了一个超级超级美丽的少女哦，非常对老师的胃口，还跟十六岁的老师是朋友，还说喜欢五条悟！”

　　“果然，报警吧。”伏黑惠冷静道，转头看着身旁的虎杖悠仁，神色严肃，“虎杖，你打精神病院的电话。等会儿我们来一起按住他，保证五条老师接受治疗，康复归来。”

　　“不，不不不，不至于。伏黑冷静一下。五条老师只是在说梦话”虎杖悠仁按住伏黑惠蠢蠢欲动的手，“我们应该体谅单身28年的五条老师，你身边有认识优质女性吗？就那种大姐姐，我们介绍给老师认识吧？”

　　玩笑归玩笑，笑闹之后两位少年离开了。五条悟浅笑着站在窗边，看两个少年相携走远，视线没有落点，仿佛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另一个时空的他们，和那个少女。

　　“啊真的是，老师只是因为太过开心而想跟你们分享一下嘛。说实话都没有人相信，不过，我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想完成的执念大抵也只有这些了。”

　　“下次，能看到他们的结果吗？这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她，他们存在的梦……”何时结束呢？

　　五条悟忍不住假设，如果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是岚，活生生的岚。

　　他会答应吗？

　　站在窗口吹风的男人用手指一下一下划过窗沿。如果是十六岁的他还差不多，不过……十六岁的他可是脑子里没有恋爱那根弦的，估计也没戏。

　　嘛，可爱归可爱，太小了，不能当个禽兽啊。

　　为弱者思考真是太累了，岚弱吗？大概不算？体术零分，也真的是弱，让他感到矛盾的少女。

　　不过悠仁的入学可是刺激了不少高专上层，烂橘子才是接下来重点需要处理的问题。

　　真是恶心。在我想拒绝可爱学生甜蜜告白的原因的时候，冒出来一群烂橘子脸，令人不快。

　　*

　　隔日清晨，太阳升起半张脸。略带凉意的早上，尚未完全蒸发的露珠挂在草叶上，远处有人跑过，啪嗒滴入泥土中。

　　夜蛾正道正在晨跑，无任务期间最普通的热身。他面不改色的直视前方从一棵树下跑过，没太在意树上的小动物，不留一个眼神。

　　一圈过去了。

　　他再次路过那棵树，又倒退着跑回来，抬头。一只狐猴蹲坐在树杈间，两手张开，双腿分开，呈打坐姿态。

　　向着朝阳，眼睛眯起，完全沉浸其中——好一幅完美的狐猴拜日。

　　不不，不是。这猴儿看着眼熟。

　　“岚？”夜蛾正道问话时，还在原地跑步，他昨天回去特意搜了下环尾狐猴，可靠的成年男性是不会无缘无故笑一个少女的。

　　“夜蛾老师，早上好。”狐猴张口说道，毛眼睛都没有睁开，依然淡然地面向朝阳。

　　“早上好，抱歉打扰了，岚，你在做什么？”夜蛾正道看着狐猴一副打坐升仙的姿态，绷住嘴角，硬汉搭话。

　　“我在修炼自己，变强。我要保护大家。”

　　夜蛾：？

　　“那么，不打扰了。”这孩子脑壳还好吗？

　　岚的感知中夜蛾正道浑身冒着疑惑的情绪跑步离开。她逐渐沉入回忆中，昨天她说完那句话，五条悟的梦就碎了。

　　岚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五条悟。说实话比让她说谎时让她更自在，少女脸颊旁似是羞涩的红晕散去，逐渐有了人类社会中的羞耻心与性别观念，她也不认为表达自己的爱意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

　　如同发现了坚果堆的小松鼠，单纯地感到快乐。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然而，还有其他事情是她更想搞清楚的。

　　身缠轻纱广袖赤脚的少女出现在根源界，她向其他存在请求帮助，她想要看看其他平行世界的，五条悟与夏油杰原本的命运线。

　　*

　　它们在讨论后，答应了她。

　　只有那只经常将人类游戏挂在嘴边的存在，留下似有所指的一句话。

　　【别玩得太忘我啊，岚。】

　　岚对未来，过去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即使知道自己可以看到以后发生什么也没有兴趣去看，她的未来时刻都在改变，她朋友们的未来也是如此。她能看到的永远只是千万条未来中的一个可能性，而那未来是否成真，在于她当下做的选择。

　　故而，她从未想过观测自己与他人的未来，没有意义。

　　这些想法是在看到在乎的朋友们死状之前。

　　说实话，看到自己爱的朋友，爱的人，一遍一遍，千万遍，无穷无尽地仿佛只有那么几个未来，这感觉相当糟糕。

　　夏油杰死去，死在五条悟的手中，又被另一个人凿开头盖骨挖出脑子，窃取了身体，设计下种种阴谋去算计一个妖鬼横行时代的乱世平安京降临；某一条线又是五条悟被困在一个叫做狱门疆数千年后现世，或者被他的学生们救出来，再亲手杀死救了他的学生。而硝子孤独的逐渐看着身边的好友，同窗，一个一个死去，直到她也死去，她仿佛一直被拉在人身后，只能看着他们，孩子也好，同学也好，杰也好，悟也好，一个，一个……

　　偶尔的偶尔，在这些仿佛无尽轮回中，会有一部分闪耀着光芒，是不同的命运线，里面存在特别的灵魂扭转了走向。有无数饱含爱意的灵魂参与其中，给了所有人不同的未来。

　　那信息太过庞杂，岚不是一条一条看完那些未来，而是同时知道了无数种已经走到那个发展与已经结局的世界线。比起她单纯挑选平行世界的五条悟的梦要复杂很多。

　　复杂到消融了她作为人，刚建立不久的认知界限，险些找不回自己，将自己当做世界线的‘上帝视角存在’，迷失其中。通俗来说，同时观看数万万个电影并同时录入一个电脑，差点令她过载死机。

　　少女通红着眼站在深蓝的湖边，她就是在这里看完了他们的那么多个平行线，那么多个时间线，只有这里有她。

　　如果说起初看到杰的死去，七海与灰原的事故，五条悟被封印，她还拥有愤怒和悲伤，为此哭泣得不能自已，那么数量增加到成千上万的时候，就已经能从那悲恸与愤怒不甘中清醒过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五条悟和夏油杰以及相关人群平行世界的未来基本走向大多数都是同一个？】

　　这并不正常，所有人的未来都不是确定的，所有人都有无数未来，本没有命中注定不是吗？

　　【因为不完整，那不是灵魂存在的世界啊。他们是泡沫，是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世界，那个地方没有根源作为基石稳定平衡与轮回，他们是没有根基的浮萍。】

　　【这种游戏模组世界很多啊，基本没什么变化和可玩性，不能带来体验与成长。坏掉了没多久会重新组成一个，再重复同样的剧情。】

　　【其他灵魂的介入可以带来新生。】

　　【也或许不会，有灵魂会被泡沫吃掉，等恢复完全都要好几个轮回。】

　　【那为什么我身边的他们不同？】岚抬脚踩上深蓝的湖面，轻盈地落在水波之上，涟漪轻轻荡漾开，那些循环的画面便消失了。

　　【复合泡沫世界组起来的，一个误差，一个奇迹，他们连接到了根源，他们开始真实起来，他们拥有了不灭的灵魂与无限的未来。】

　　【还有你在啊。你稳定了他们，稳定了我们和他们的链接。】

　　岚一愣，她倒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种功能。

　　【本来是要带走你的，你不必在那个世界里玩，对你来说是没有必要的试炼，被身体困住多不好玩。】

　　【你应当在诞生的当天就死去。我们带回了无数个你。】

　　【死去回归，回到我们中来。只有一个，只有这个，只有眼前的你。】

　　【你选择和他们走，嗨呀，居然选择了和他们走~】

　　【没办法，只好尊重你的选择。】

　　只好再等你一个眨眼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