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不会好的。

  简淮问:“你给她画饼让她等, 严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严筝的确失态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 与简淮针锋相对:“我不是在画饼, 但凡答应过她的事, 我都会办到,我会成为一个足以配得上她的好人。倒是简先生你,就这么贸然过来找我,不怕你辛辛苦苦经营的第二夏初人设崩坏吗?”

  “你什么意思?认为我故意模仿夏初?”简淮不悦。

  “有没有模仿你自己最清楚。”严筝眼中闪现出逼人的寒意, “不过我作为一个很了解夏初哥的给你一个忠告, 你的投其所好漏洞百出,拿今天这件事来说, 真正的夏初哥一不会来更衣室从我包里偷药,二就算巧合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将这作为自己击败情敌的筹码。情敌这种东西对于夏初哥来说是牛是马是鸡还是鸡蛋都无所谓, 他会觉得你多大脸凭什么要求我记住你,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懒得管,我只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就好。”

  话说到这里, 两个同为一个姑娘倾心的男人终于扯破了最后一层虚与委蛇,亮出獠牙的模样仿佛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 简淮先笑了。

  “就算我在模仿夏初, ”反正也打不打算给对方留余地,他索性坦诚起来, “但那又怎样?我和他本来就有像处, 追求女孩儿的时候更多展现出她喜欢的一面不是作为男人的常识吗?”

  “那姗姗喜欢我喜欢夏初哥,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严筝见状,也讥讽地挑了一下嘴角,“你能装的了一时, 还装的了一世?”

  简淮抱怀冷哼:“至少我想装比你想装容易得多,你只说我,你确定你展现给祁姗的,就是完全真实的一面?”

  “暂且不论其他。”简淮捏起桌上装着药瓶的密封袋,“单凭你这个病,你敢拿着真实病历,去和祁姗实话实说?”

  多年在外与各种人打交道的经历让严筝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过,却偏偏患上了最不争气的病,正如简淮所说,祁姗知道他病情的后果绝对比知晓简淮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严重很多。

  毕竟简淮再怎么样都是个正常的人,而他的病一旦发作起来情绪根本不受控,靠伤害自己发泄是轻的,他手腕上祁姗名字的纹身就是他把胳膊割烂到不得不做皮肤修护手术之后,队友们怕他好了再继续割,和心理医生聊了一下午的产物。

  在第一道伤疤处标志他最重要的东西,哪怕再失控,看到她的名字对他来说都是个缓冲,再退一步讲,这个位置是整个手腕最致命的动脉部位,就算他以后还是想割,也会为了不划花她的名字而选择其他地方下手,至少能确保在他冷静下来前闹不出人命。

  “我会好起来的,我答应过她,会做一个很好的人,无论是欠她和她家人的,还是这个病。”这句话不只是对简淮说的,严筝同时也在告诉他自己,他答应她了,他一定要做到。

  简淮怜悯地看着他,从他的角度来说,严筝是他的情敌,是他追祁姗必须跨过的大山,但他毕竟修过心理学双学位,刨除掉两个人对立的立场,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个可怜又可恨的病人而已。

  “严筝,你不会好的。”简淮的话理智又无情,“你的队友们,你的医生可能会出于照顾你心情的原因告诉你,你只要放轻松,按时就诊吃药,就会有痊愈的那天。但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我不信你没有查过关于你病情相关的资料,你早过了那个能慢慢走出来的度,别说你现在还被各方面压力下将弦崩得越来越紧,就算你立刻退出娱乐圈,什么都不想安心休养,你这辈子很大概率也就这样了。”

  “何苦呢?你放手对你自己好,对祁姗也好。”简淮看他没有反驳,便不再用带着敌意的语气刺激他本来就不稳定的情绪,“你越是逼你自己,你病得就会越严重,你想想你的队友们,他们为了让你活得稍微开心一点,应该付出了很多努力,如果你真有一天用自我了结的方式结束生命,舆论会怎么评价他们,中国娱乐圈那么脏,他们以后如何自处?”

  “而且我拿过心理学学位,可以凭借我的经验确切告诉你,以你现在抑郁和焦虑的程度,你将来能够断药的概率微乎其微,祁姗是霍华德家家主的女儿,即便是女孩子,也是当作HOWL继承人培养的,霍华德家需要子嗣她需要孩子,你什么都给不了她。”

  简淮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好歹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要是有空可以打这个电话问问,报我的名字,院长会亲自接待你,诊所是我导师开的,他是法国心里学界数一数二的临床医生,这几年年纪大了,不是特殊情况不轻易接诊。”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手法倒有点夏初哥的意思,打算用这个补偿我?”严筝拿食指和中指夹着名片,拍在桌上沿着桌面滑回去,“简先生真是考虑得周到,劳烦您费心了,我不需要。”

  简淮也没勉强,把名片收回去重新塞进钱夹:“那你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我们两个今天说过的话不用我强调,我相信你会仔细想明白的,你放心,我和夏初至少有一点还是像的,但凡我们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会照顾好祁姗,一直对她好。”

  不得不说,简淮作为一个修过心理学双学位的人,确实十分了解严筝这个病人。

  因为这些话,严筝下午拍戏时就频频出现走神的情况,原本该今天完成的进度,取消了两场还拍到了晚上八点。

  “又怎么了?”卡米尔知道上午简淮来过,也察觉得到严筝是在和他单独聊过之后才不对劲的,“简淮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都在撺掇收工订夜宵,只有严筝一个人安静得格格不入,今天他们拍了一天都是男主角误闯入上流社会聚会的戏码,不知是不是由于卡米尔把戏里的印象带到了戏外,总觉得这个不声不响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少年,不耍心机的模样乖顺得让人心疼。

  “行了,要愁应该是他愁,对自己有信心点,好歹现在你和苏珊娜才是两情相悦,简淮那边光他自己一个人追得热闹。”为了电影,也为了自己那点还是希望祁姗能和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私心,卡米尔坐到他身边开导。

  两情相悦这个词让严筝几部可查地动了动唇角:“您是疼爱姗姗的长辈,比起简淮,您更希望我和姗姗在一起?”

  卡米尔思索片刻,先给出了一个相对理智的说辞:“按理说,我应该更倾向于简淮,毕竟他没什么黑历史,岚姐家里那边也更容易接受他,苏珊娜如果和他在一起路能走得更平顺一些。”

  但话说到这里却又一转:“不过感情这种事什么时候讲过道理,和你在一起要面对什么苏珊娜自己清楚,可明显还是呆在你身边更开心。再者说你也应该发现了,为了展现出苏珊娜喜欢的一面,简淮最近对夏初的模仿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那个欠揍的姿态更是学了个十成十,我都怕他得手后一样掰不过来,苏珊娜真给我弄个这样的干女婿回来,说不好哪天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大义灭亲。”

  严筝:“……”好的,他听明白后半句才是重点了。

  他努力笑了一下,无奈笑到一半还是变作了叹息,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卡米尔也同样不知道他的病……

  回到居住的酒店里,严筝把自己要吃的药在床上摆开,花花绿绿占据了半个枕头那么大的面积。

  他……是不是真的如简淮所说,永远都不会好了?

  他想问问队友们,对话框里的字打到一半又删除,因为他可以想到他们每个人的答案——必定七嘴八舌地让他别多想,娱乐圈里或真或假那么多抑郁症,自杀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该干嘛干嘛,他怎么就非得觉得他会是搞死自己的那一小撮?

  他更想问问祁姗,把真实情况告诉她,问她还要不要相信他,要不要继续等他。

  可最终这份坦诚也消弭了,他也知道祁姗的答案,简淮不把他患病的事告诉祁姗,才不会是手下留情的仁慈,而是简淮明白凭祁姗的性格,说了只会适得其反。

  祁姗不会离开的,她心疼他,能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守着等着,要是知道他生病了,随时可能熬不下去,她说不定现在就会和所有人摊牌,有什么困难都和他一起扛。

  严筝把手机扣回床上,祁姗如果这么做只能造成两个结果,一是抗争成功,再次伤害了他本该去赎罪的家人,二是抗争失败,他不确定自己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如果受不了,祁姗会一生背上对他的愧疚。

  背负着忏悔和愧疚前行太难了,他不能能让他的女孩儿也活得那样辛苦。

  严筝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联系祁姗的冲动,不成想祁姗的电话会在这时打过来。

  “……有事吗?”电话振动了三次,他更不忍心叫她打不通,咬牙按下通话键。

  “嗯……就是简老师最近都不带我去剧组了,我自己也没理由去那边晃,好几天没见,有点想你。”女孩儿的声音娇娇的,她说话其实一直软糯糯,过去带东北口音的时候都听不出多少粗犷,现在改成普通话,哪怕隔着信号的传播,都叫他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狠狠亲,“你吃晚饭没?”

  “……吃了。”严筝不想骗她,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根蛋白棒撕开包装。

  “又是蛋白棒或者代餐粉?”祁姗已经摸清了他一个人时的饮食套路,“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就你现在这一把骨头的模样,别说让我大哥原谅你,我怕他见到你就想把你逮起来,抽你几管血能查的都查,看看你是不是吸了啥不该吸的。”

  “听话,别吃代餐了,我让酒店厨师做点清淡的,待会儿给你送上去。”祁姗知道他到了晚上尤其吃不进,放柔了语气耐心哄,“能吃多少吃多少,就少吃一点……”

  严筝心里愧疚更盛,如此不堪的他何德何能,还能得她全心相待。

  她那么好,是不是简淮说得对,他都到了这种地步还妄图霸着她叫她等太自私了。

  “祁姗。”他叫了她的全名,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今天能先不要让人打扰我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

第三十五章 他不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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