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

  一石惊起千层浪。

  姜乌鹊呆在原地。

  她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用水镜,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必然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但谁能不震惊?

  “为什么……”姜乌鹊不可置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究竟是那位为什么要创造巫族,还是问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样的秘辛。

  数千年来, 从未有人怀疑过巫族来历,那是一段太过漫长又太过惨痛的历史, 已经没有人会去回忆, 就连她的坐骑三足金乌, 也不愿意多说。久而久之,他们便真的认为巫族同人族一样,是这片天地创造的生命。

  她还没平复下来, 就因姜月明扔下的第二句话更加震撼。

  “那位欲创造巫族以成神,是因为,曾有某个存在,以创造人族而登神位。”

  一语道破天机。

  天边轰然炸开惊雷,晴朗日空,凭空一道闪电落下,被挡在阵法外。雷声不停,越来越剧烈的雷鸣不断轰炸,誓要将道破天机之人斩杀在原地。

  姜月明七窍流出鲜血, 本就残破的身体受伤更重。万鹤笙抬手一招,原先放在榻边小柜中的一截莲藕被取出, 药力瞬间融入他体内。

  “师叔,别说了。”掌心贴着姜月明脊背,万鹤笙垂眸,不断替他修复灵力。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不断在姜月明体内肆虐的那股力量。难以捉摸, 无法感触。

  天道……它听到了。

  它要施加惩罚。

  这样强大的力量,谁都想要得到。

  阵法挡不住轰鸣雷劫, 一次又一次,声势愈发浩大。姜月明咳出一大口血,落在地面,他反而笑了起来。

  “它在愤怒。”那个掌控着所有生灵的东西在愤怒。

  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更重,此时,缠绕在已经昏迷的邬陶身上的魔气悄悄蔓延,笼罩住姜月明的身体,万鹤笙同样以灵力辅佐,对抗那股来自不知名处的力量。

  姜乌鹊仍旧怔怔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撼的机密,她不断想说服自己那是假的,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那是真的。

  是啊。

  巫族由那位魔神创立,所以,他们是魔族最忠诚的奴仆。

  那人族呢?他们这些修仙之人呢?

  关于人族由来,世间众说纷纭,凡间流传最广的传说,称天地初开时,诞生了一个生灵,这个生灵劈开了天地,分开混沌,浊者为地,清者为天,四散碎屑变成漫天星辰,那个生灵死去,它的躯体化为众生,行走在大地上。

  修仙之人自然不信这所谓的劈开天地一说,在他们看来,人为万物之首,诞生之初即有之,一代又一代不断繁衍,才有了如今的人间。而魔族,那是从另一个世界入侵的物种,他们必须消灭魔族,否则,他们所在的世界将被毁去。

  姜乌鹊脑海里回荡着自己从小听到大的传闻。

  修行一辈子,自以为悟了些天道,自认为超脱,却也只是某个存在眼里的奴仆?犹如人类注视着蝼蚁,蝼蚁攀爬一生,终于登上它们眼中的山峰,可在普通人眼里,那不过是个小土坡。他们是不是也同那些想要变成人类的蝼蚁一般可笑?

  姜乌鹊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至极,坚持大半生的理念某一刻轰然倒塌,她想不通,看不破,喉咙里发出悲怆的呜咽声。

  “为什么……”

  她忽地转头问万鹤笙:“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万鹤笙点点头。

  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姜月明竟也看到了。

  难怪,他的态度这样古怪。

  心底涌起些许喜悦,万鹤笙忽然觉得,他这样死了,实在太可惜。她抬眼看向犹自一脸震惊的姜乌鹊,微笑道:“师叔?怎么了?”

  姜乌鹊看着态度淡然的两人,一时间他尽觉得是不是自己反应太极端,可这件事……这件事说出去,修仙界必然掀起轩然大波。

  “阿弟,怪不得,你这样看重她……”姜乌鹊无声道。

  无人察觉的南海海底最深处,日光照不进,异兽不肯过的某处,忽地冒出一个小小光点。

  那光点在深海中飘摇,慢慢放大,逐渐现出一道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模样,六趾,黑鳞,长尾,目腥红,它漂在水中,发出奇怪的尖锐叫声。

  在他身侧,渐渐冒出其他的细小光点,那些光点似乎汲取着某种力量,飞速壮大。

  与此同时,南洲凡间的皇宫内,侍从抱着的婴儿忽然大声啼哭不止。他向来乖巧,还是头一回哭得那样撕心裂肺,侍从检查不出什么来,立刻上报给杜蘅真人。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北境,为防止钟长岭逃跑,他被连人带囚笼一并安置在宫殿外院落中,虞知微一眼就能看到他,闲着无事便拿他撒气。

  这一日,虞知微心情舒畅了些,没有折腾他。她却听到殿外传来似有似无的痛苦呻.吟。

  “你出什么事了?”虞知微绕着笼子打转,有些疑惑。

  她又没对这家伙做什么,怎么现在对方一副痛苦的模样?

  钟长岭什么也听不见,青年模样的他个头高大,却只能蜷缩在笼子里,咬牙忍耐。

  他隐约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已经无暇去管。

  虞知微沉下脸。

  她最讨厌这类超脱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

  笼子打开,青年被魔气摄出,丢在雪地。虞知微以神识细细观察,发觉他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这种变化非常细微,却似乎让对方越来越向某个不可知的方向转变而去。

  巫族已死,又因其主再度复生为幼年形态。

  钟长岭,就是世间唯一一个已经成年的巫族,全族气运自然落在了他身上。

  在他身侧,慢慢浮现出一根权杖。

  虞知微看见那柄权杖,瞳孔微缩。

  那柄权杖,不正是海底巫族大长老手中的权杖么?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她下意识要将权杖夺走,可她没能成功。

  权杖另一头,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注视着她。

  “魔尊,这是我的。”钟长岭不知什么时候站直了身体,他握着权杖,另一端指着虞知微,面色冷肃。

  风雪交加中,两道身影对峙。

  虞知微眯起眼:“巫族?”

  钟长岭不想承认,可这柄权杖握在手中,赐予了他极大的力量,他点点头:“我要离开了。”

  虞知微忽地大笑起来,笑声中有怜悯,有嘲讽,下巴冲山脚一扬:“可以,你要是能活着离开,那就走吧。”

  见她并不拦着自己,钟长岭反而觉得有诈,“你又设了什么埋伏?又要让人来骗我吗?”

  虞知微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保持住平和的情绪,更多时候,她的心里总是像住着一团火,此刻,这团火挠得她心痒,让她想笑。她就真的大笑出声,任凭笑声在雪山中回荡。

  “不不不,我不拦你,你走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离开。”虞知微又改了主意,眼里是压制不住的兴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钟长岭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巫族,还持有巫族大长老权杖。

  那么……她的师叔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又可以找到师叔了,师叔会停留在北境吗?

  谨慎地后退几步,见她说的似乎不是假话,钟长岭拔腿就跑。虞知微传令下去,让所有兵将不得阻拦,因此,他竟真的顺利到达了山脚,往失灵禁地外冲去。

  她真的不追杀自己?魔修又在搞什么鬼?

  钟长岭根本摸不透他们的想法,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回到太虚门,回到师父身边。

  他身上所有的物品都被搜走,飞舟没了,法器也没了,只能凭两条腿赶路,好在巫族肉身强悍,并不以为疲累。

  钟长岭一路往海边跑,他跑的很快,生怕那些人反悔追上来,直到碧蓝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他才松了口气。

  但他很快僵住了。

  在他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冲天剑气。那股剑气锐利、熟悉,牢牢地锁定住了他,令他动弹不得。

  是……谁?

  钟长岭一点点扭过头去,他浑身都在哆嗦,但手中权杖让他好歹撑住了身体,不至于倒下。

  一道几乎与冰雪融为一体的白色身影慢慢走出,长剑背在身后并未出鞘,他仍戴着面具,可那股剑意已经穿破空间直直朝他袭来。

  “师祖……”钟长岭喃喃道。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在翻腾,令他痛苦不堪,遗忘的记忆化为碎片重新涌起。

  海底、雕像、白衣人、屠杀……

  顾辞酒一步步走到他身前,他的目光中什么都没有,好似天底下一切事物都入不得他眼。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放过你。”

  “师祖,师父很想你……”

  和青年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剑刃穿过肉身的声音。

  顾辞酒面具下的眉毛微微皱起,他似乎忍受着某种痛苦,但他并不很在意,而是拾起那根权杖,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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