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喜啦!7

  那棋盘上落了灰,几片叶子落在上头,虚虚盖住了还未下完的棋局。

  另一头桌椅、书柜、餐桌和睡榻样样不缺,睡榻后面用屏风隔开,里头摆着沐浴用的木桶,两只小竹凳在木桶边整齐放着,其中一只凳子上还放了一只简易的小橘灯。

  谢喻兰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大公子有心了。”谢喻兰兴冲冲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拿起那只小巧的橘灯,托在手里左看右看,“这地方如此好,让给我住真的可以吗?”

  “先生尽管住。”秦岚之背手而立,单手托住面具,将之取了下来,一双犀利如鹰的黑瞳直直望向男人,“我就怕你不喜欢。”

  “喜欢!”谢喻兰脱口而出,回头看见秦岚之面容,愣了一下,“大公子你……”

  秦岚之看着他,偷偷往前一步,眼带鼓励:“我怎么了?”

  “你……”谢喻兰皱眉,若有所思,提着那小橘灯也朝秦岚之走了两步。

  山风从他们之间穿过,鼓胀了秦岚之的衣袍,撩动了谢喻兰的青丝。过往记忆如流水从二人之间淌过,在这竹楼里的笑闹声仿佛尚在耳边,但一转眼,又什么都不剩了。

  秦岚之眉目深邃,轮廓锋锐,俊朗如画,谢喻兰再没见过比他更气势如虹之人,仿佛一个眼神就能定人生死,令人发自内心感到钦佩。

  只是……

  他提着小橘灯走近了,仔细端详男人面容,轻启薄唇道:“大公子,我观你神色沉郁,印堂发黑,面容消瘦……怕是不好啊。”

  秦岚之:“……”

  秦岚之深吸口气,顺着他话问:“如何不好?可有治疗之法?”

  “唔,具体还得让我把把脉。”

  谢喻兰挽起袖子,从药箱里摸出个软垫摆在桌上,又燃起鼠尾草,在旁边扔了三枚古币,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是要看病还是算卦。

  秦岚之一句没多问,坐下将手搭在软垫上,谢喻兰微微眯眼,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得道高僧”似的模样,两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脉门上。

  搭得位置都是错的。

  秦岚之:“……”

  谢喻兰闭眼琢磨半晌,又偷眼去瞧:就见秦岚之手臂粗壮有力,小臂上还有深浅不一的伤痕,肤色呈好看健康的小麦色,挨得近了,能感觉到对方强大压迫的气息。

  那是上位者习以为常的气息,没有刻意收敛。谢喻兰心神一动——这人内功好生强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谢喻兰突然觉得有些困,便搭着对方的手,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

  秦岚之没有叫醒他,只静静地在雾色光线里以视线细细描摹对方轮廓。

  小半月不见,被他挂在心尖上的人瘦了、单薄了,看起来如同走失的小兽,急需要他的疼爱和呵护。

  他们都这么久不见了,他却不能理所当然地抱抱他,亲亲他。秦岚之面容威武,镇定自若,内心却寂寞孤单,心酸也心疼。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谢喻兰面庞,对方在浅眠里习惯性地蹭了蹭他的掌心,那依赖的模样,令他一颗心尽数软烂下来。

  天色渐暗时,谢喻兰蓦地惊醒过来。

  他躺在睡榻上,盖着被子,手脚都睡得暖呼呼的。窗下棋盘前,秦岚之撑着脸研究棋局,指尖夹着白子,抬眼朝他看来。

  恍惚间,谢喻兰一声“阿之”就要唤出口。但又及时清醒过来,揉了揉眉心,那熟悉感已不翼而飞。

  秦岚之压低声音,在暮色里仿佛同人咬耳朵般:“先生睡得可还好?”

  “……”谢喻兰面红耳赤,“抱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困。”

  “无妨。”秦岚之道,“这屋里洒过安神的药剂,先生大概是近日太累,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谢喻兰翻身坐起,伸手理好衣襟,又听男人问道,“先生当真什么病都能治?”

  “自然!”谢喻兰忙坐直了,自信满满。

  秦岚之点点头,随口道:“我近日不知为何想不起前事,整日迷迷糊糊。先生如何看?”

  谢喻兰抬头,清隽眉眼间仿佛透着澄澈的光,一片烂漫:“大公子是哪些事想不起来?”

  “……什么都想不起来。”男人慢声道,“我是谁,从哪儿来,为何在此,全无印象。”

  谢喻兰诧异问:“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是秦岚之。”男人道,“但为何是秦岚之,不记得了。”

  秦岚之微微一顿:“先生可有想过,自己为何叫谢喻兰?”

  谢喻兰茫然了一瞬,道:“姓名自然是父母所定。”

  “先生之前说,家中再无他人,是为何?”

  “……”谢喻兰只觉话到了舌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仿若记忆被蒙在了古怪的浓雾之中,明明呼之欲出,又转瞬即逝。这种感觉令他分外不舒服,便皱眉转移了话题,“现在是为大公子看诊。”

  秦岚之点到即止,幽幽道:“我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何在此,也不认识周围的人。经常一觉起来,感觉自己是别人,颇有庄周梦蝶之感。”

  谢喻兰哦了一声,走近了看秦岚之手下棋局。秦岚之极其自然地拉住了他,口中说着“请坐”,手却不知是有意无意,指尖从谢喻兰手心里滑过。谢喻兰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指尖不由得缩了缩。

  他莫名生出一股感觉,仿佛这具身体早就习惯了这般触碰,甚至带了点条件反射的“兴奋”。

  秦岚之观察他的神情,问:“先生偶尔会有这种感觉吗?”

  谢喻兰看着棋盘走神:“什么?”

  “会觉得自己是别人,又或者……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

  谢喻兰感觉对方在暗示什么,但细细想来又不解其中关窍。

  他摇头,心不在焉道:“没有。”

  男人意味深长道:“先生可知,庄周梦蝶……不知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身在其中,本就很难分清真假。”

  谢喻兰觉得对方说话神神叨叨,心说:这病症犯起来果然吓人。明明看着挺正常一人,转眼就说起了胡话。

  什么庄周梦蝶,怕是还没睡醒。

  谢喻兰暗自摇头,收拾了桌上软垫,拿了旁边三枚古钱在桌上细细分辨,严肃道:“大公子,你这情况可不太好啊。”

  “……”

  “古有摄魂一说,三魂七魄丢了两魂,人便痴傻妄想,癔症不断。我观大公子印堂发黑,面色憔悴,虽不好说是丢了魂魄,但心思不整,癔症严重……来来,我这有魂魄无恙平安符,你贴身带着,能保你魂魄尽早归位。”

  “……”秦岚之深吸口气,额角轻抽,“先生不是大夫吗?为何不开药?”

  “啊。你还知道这个?”谢喻兰一脸‘被你识破啦’的意外,自言自语道,“看来逻辑正常,基本常识也有……不好糊弄。”

  秦岚之:“……”

  谢喻兰摆摆手,从药箱里摸出陈皮制成的各种零食、果酱,挨个放在秦教主面前:“这就是你的药,每日饭后服用。我会帮你记着的。”

  秦岚之:“……”脑壳疼。

  谢喻兰自然是不会看病的,他在他的世界里,以他的逻辑给秦教主开好了“神药”,转头又忘了这回事,晚饭前去厨房溜达时又塞给花三一堆陈皮,让其熬粥时放些下去,美其名曰食补。

  花三无奈答应,见自家教主还暗中跟在谢喻兰身后,只得偷偷问道:“先生,我家大公子的病……可能治好?”

  谢喻兰拿了人家的鸡腿,啃了满嘴油,眼睛亮亮地答:“能,能。不是什么大事。”

  “那……到底是什么病?”

  “嗐。”谢喻兰一扬宽袖,如果忽略他手中鸡腿,倒显得仙风道骨,似个白玉雕的小神仙般,“你们都误会啦。大公子之所以稀里糊涂,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是太过焦虑以至于走火入魔,他内功深厚,一旦走火入魔轻则脑子糊涂,重则瘫痪在床甚至一命呜呼……”

  说到此,谢喻兰还舔了舔唇边的油渍,道:“大公子内力可真高。这万壑宫究竟是什么地方?”

  花三:“……”

  花三这会儿倒觉得,虽然夫人看起来痴傻,但好歹还有一点逻辑——走火入魔,这倒是说得通的。

  只是还没放下心来,谢喻兰又补充道:“不过他因过于焦虑走火入魔也是没办法的事,第一次嘛,总是这样的。你们要注意他的营养,平日一定要让他睡足了,否则病症只会更加严重。”

  花三:“……?”

  花三生出不妙预感:“公子他……因为何事会焦虑到……走火入魔啊?”

  谢喻兰眨眨眼,喜上眉梢,拱手施礼:“原来你们还不知道么?哎呀,大公子有喜啦,恭喜恭喜!”

  躲在暗中观察的秦教主:“……”

  花三:“……”

  厨房里的其他人闻言啪嗒掉了手里的菜刀、锅铲,总之有什么掉什么,连眼珠子也差点掉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不是生子文。别信夫人胡说八道。

第4章 有喜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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