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离京331
韩玮元已经在平阳置办好了一套宅子,等着一家人过去。
临行之际,还发生了一件让素娥意想不到的事情。
就在出发的前一晚,西府的庶出堂妹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托人找到韩素娥身边的沉香,让她帮忙带了句话。
“六姑娘说,前段日子西府挖地道一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让姑娘您小心。”
韩素娥稍诧异,这她当然知道,只是韩佩苧怎么知道?又为何特地来提醒她?
“她说,她也是撞见了二老爷三老爷和一个人讲话才隐约听见的。”
“是谁?”
“六姑娘说那人瞧着眼熟,像是裴府上一个管事,”沉香顿了顿,“她还说,最近四姑娘和裴府的二姑娘走得近,上次裴姑娘还邀她上裴府的千金宴。”
韩佩芊?素娥扬了扬眉,并不意外。
不过六妹妹…….
她想了想,“知道了,你去取些银票找人捎给她,就说谢谢她的提醒。”
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不过六妹妹鼓起勇气背叛西府来给自己“告密”,这份投桃报李的心还是不错的。
只可惜自己马上要离开了,她帮不了对方什么。
沉香领命去了,没多久又去而复返,手上还拿着先前准备给韩佩苧的银票。
“怎么了?”韩素娥问她。
沉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上银票。
“她没收?”
沉香点点头。
“六姑娘说……说她不需要这些。”
“哦?那她想要什么?”素娥饶有兴致地问。
“她没说想要什么……只是说,感谢长公主请的教书先生,以及姑娘您的相助,又说姑娘您离开汴京,但有些消息应该还是需要的,如果可以,她愿意与姑娘常联系。
素娥没料到会是这个答复,沉默片刻,轻轻开口:“她……她想做我的耳目?”
沉香点头,“奴婢瞧着是这个意思。”
“她图什么?”
“她说,日后若是清算之时,希望姑娘您对她和五姑娘手下留情。”
“清算之时?”
韩素娥轻笑一声,眸光流转,落在跃动的烛火上,她看了半晌,前世对六妹妹的印象已经模糊,只记得她和五妹妹的下场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
清算,是的,她自然会挨个清算,无论是外府的裴氏,还是同族的西府,今生连着前世之仇她都会悉数相报。
沉香等了一会儿,不见她的回话,烛台上的蜡泪将要溢出之时,才听见韩素娥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如她所愿。”
八月十日一大早,晨光微曦,一行车队便踏上了北上的路程,汴京的宅子仍旧留了部分仆从负责平日的扫洒和看守。
素娥坐在马车上,最后看了眼门府,慢慢放下帘子。
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前世是被迫离开,这次是主动离开。
随行的行囊不算多,嘉敏本着一切从简的原则,只安排了七八辆放行囊的马车,不过护卫安排的不少,因为前车之鉴,做好了防护。
车队行至城郊外,走了没一会儿,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地站着几道身影。
韩沐言御马而行,第一个瞧见,等近了些看清来人,敲敲妹妹的车厢。
是江璇芷兄妹、魏嘉诚、谢世子,还有周之翰。
这几人也不知是约好的,还是碰巧聚到了一起,竟然都在这里等着他们的车队。
嘉敏打帘看了眼外面,心下会意,点点头允许素娥下车同他们道别。
看着众人,韩素娥最先对江璇芷道:“不是说不用来送吗?”
“那怎么行,”江璇芷摇摇头,发鬓间鹅黄色的绒花跟着摆了摆,“你这一走,好久都见不着了。”她没说一辈子,因为她相信,素娥总会有回来的一天。
素娥含笑,“好吧,其实我也希望再同你见一面。”
听她这样说,江璇芷马上开心起来,眉飞色舞地拉着她又说了会儿话,约好一定保持联系。
“西北的特产,别忘了哦。”
“什么?西北特产?有我的份吗?”一道声音插进来,是魏嘉诚,夏季过去了,他手上仍拿着把折扇,翩翩摇着。
“关你什么事!”江璇芷不满地推开他。
韩素娥笑吟吟地劝开她,“好啦,都有都有。”
旋即向有些醋意的江璇芷眨眨眼,“你的最多。”
另一头,韩沐言也在同江修话别,语毕,看向周之翰。
“周大人,”他拱手施礼,“不知周大人可有什么事?”
他们关系算不上特别熟稔,周之翰来送行,令他有些诧异。
周之翰负手站在一旁,闻言开口,“冒昧前来送行,澄泓不会介意吧?”
“那怎会,”韩沐言笑笑,“不过有些惊讶,大理寺公务繁忙,周大人竟然有空前来。”
“说起这个,其实我今天来也是为了提醒你们,”周之翰视线一顿,划过不远处那道倩影,“你们前往西北后,还要多加提防,之前那几件事,都是冥宗的人和拓跋阑有计划地针对韩姑娘而进行的,恐怕他们不会彻底死心。”
听了此话,韩沐言不禁皱起眉头,“针对素娥?”
他只听说了那个袁姝是与素娥有些旧怨,不过拓跋阑为什么又针对妹妹而来。
周之翰看着走过来的韩素娥,犹豫了一会儿,看向韩沐言,又望望江修,后者很快会意,礼貌地道了句“告辞”就退到了远处。
等韩素娥走近来站定,周之翰才从随从手上取过一卷画轴,背着众人的方向慢慢展开。
素娥堪堪靠近,见状便好奇探头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便眼睛瞪大。
她倏地转头望着周之翰。
看清画上内容的韩沐言也一把夺过来,迅速地合上,惊怒问周之翰,“这从哪儿来的?!”
而素娥已经怔在原地。
周之翰拿出来的,正是前世害她失了名声的画。
那画但凡每一个见了的人都会夸一句美人,可美则美矣,却是不雅的。
画上人正侧卧在一张贵妃榻上,长睫半掩,眸光潋滟,似醉酒微醺,酡颜泛粉。往下,半透明的衣衫挂在莹润圆肩上,似落未落,如白玉脂的脖颈下,起伏的痕迹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那画上人正是韩素娥。
她冷静下来,周之翰敢把这画拿出来,定不是她所想那般。
果然,周之翰很快解释道:“二位不要误会,这画……不全算是我作。”
“袁姝和拓跋阑的身份暴露后,大理寺很快派人前往二人的住所还有所到之处搜查一番,”他目光落在被韩沐言愤怒揉皱的画卷上,“这画,便是在那个所谓的‘景阑’的一处住所找到的。”
“所幸鄙人的手下发现后,很快就交给了我,没有声张,”周之翰垂眸,继续说了下去,“手下之所以交给我,正是因为上面印有鄙人的印章,被他认了出来。”
“那你还说不是你所作?”韩沐言质问。
闻言,周之翰苦笑一声,“这画,原本只是一幅画毁了的图,我只画了一张脸,中途觉得不妥,便将它弃之一旁,吩咐下人将其销毁。”
“但下人没有听你的命令,而是暗中留下了?”韩素娥淡淡地接话。
周之翰沉默地望她一眼,唇边泛起几分苦涩,“韩姑娘聪慧。”
他又继续,“我后来查清,是那个下人私自留下了这副未完成的画,还偷偷盖上了我的私印,转身卖了出去。”
后来,再见到这幅画时,便变成了这副样子。
至于怎么落到拓跋阑手上,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韩素娥深吸一口,“既然如此,大人何不直接销毁了它,留着做什么?”
“姑娘别误会,”周之翰说,“之所以留着,是为了当着你的面销毁。”
他说完,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韩沐言。
韩沐言很快将画点燃。
“那年姑娘问周某,是否将所有的画毁掉,一张不留,周某自以为做全了,其实忘了这张漏网之鱼,”他说,声音渐轻,清亮的眼底映着燃烧的火,“如今,才是真的,一张不留。”
在回到马车前,韩素娥同哥哥商量,不要将此事告诉母亲,她不想多一个人为此烦心,反正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她笑意不变,同其他好友挥手道别,踏上车厢。
车轱辘缓缓滚动,碾过尘土碎石,留下两道车辙印,逐渐驶离汴京城。
留在原地的众人遥遥目送,长长的车队顺着蜿蜒的道路前行,慢慢消失在地平线。
不远处,一轮新日从车队消失的地方升起,耀眼的日辉瞬间铺满大地。
“日出了啊。”不知是谁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