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147

  阿蝉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凉意退去这才进去,倒了碗水,坐在他身边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他,方才烧得厉害,连嘴唇都干的起了皮,直到他摇头说不要了,将碗放到一边,她柔声说道:“还要睡吗?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把药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儿就能好了。”

  林远南略略发白的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这次倒是没藏着憋着,直接开口拒绝:“我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喝药。阿蝉,你看我都好多了。”

  生病的缘故让他平日里浑身的冷厉和坚硬都退下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泛着迷蒙睡意,脆弱勾人的佳公子,阿蝉觉得这样的他更显得真实,比起强做出来的坚强更让她动心。也不知怎么想的,她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他无血色的唇上亲了一口,用在林远南听来更像是蛊惑的声音劝道:“不要让我和娘担心,喝过药才能早点好,听话,要是你拒绝……那我就一口一口的喂给你。”

  阿蝉很少见他脸红,他不正经起来的时候像个街头地痞流氓,什么下流羞人的话都说得出口,让人又羞又恨,这会儿倒像是变了个人般,她反倒像是个轻佻无礼的人……

  她扶着林远南重新躺下来,他将胳膊横在额头将那双含水的眸子也给遮住了,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良久才听到他依旧固执地说:“我不喝药,别逼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蝉当即底气十足地回他:“不成,这事没得商量,花银子抓的药哪能就这么浪费了?今儿喝一次,明天再喝两次巩固下,这银子才算没白花。我知道你主意多,你别想躲过去,再不成我就灌你。我先去端粥过来,吃完缓缓正好喝药。”

  林远南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嘴里嘟囔了一阵,见阿蝉回头不解地看着他,他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虽然满脸嫌弃,可是嘴角却是上扬的。阿蝉刚离开不久,困意再度涌上来,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背对着外面又泛起迷糊来……

  阿蝉端了粥进来,见他缩成一团,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生病的林远南真是分外地安静和乖巧,她坐下来轻轻推了推他:“远南,起来喝粥罢,不烫正好吃。”……

  一阵沉默……

  阿蝉看他将整个人都缩起来,只觉得好笑不已:“别以为装傻就能躲过去,你最好起来赶紧吃饭喝药,不然我喊娘来帮我给你灌药。”

  林远南这才动了动,一脸不快道:“哪有这般逼人的?以往娘都是让我睡一觉发发汗就成了,真没必要喝药。”

  阿蝉垂着眼帘盯着碗里白而软的米粥,手下不停地搅动,自嘲地笑道:“家里离不了你,我也离不开你,你是撑着天的那根脊梁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倒下来,我不允许,就算你再怎么不愿意,就是为此厌恶我,我也不能对你的身体掉以轻心,今儿咱们就比比谁的耐心好,我不把药给你灌下去,我就不姓周。”

  林大娘刚到门口就听到两人这般孩子气的拌嘴声,推门进来劝道:“远南,你瞅瞅你都多大的人了?喝药这种事还得媳妇哄着来?羞不羞?药我放在这里了,你们两口子抬杠罢,过会儿就能喝了,当心凉了。”

  阿蝉被婆母这么一说脸如火烧红的像是能滴下水来,待婆母出去了微恼地瞪着林远南道:“都怪你,这会儿更没什么好说,快些把粥吃了。”

  林远南见她脾气大的很,这才挪到床边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吃粥,她的手生得白而嫩,十指修长,因为长时间的干活看得出来受了很大的亏待,让他看着心疼不已。她从不涂抹女儿家很喜欢的那些泛着香气的脂粉,可是身上却总有一种淡淡的馨香让他不觉沉浸在其中,一阵胡思乱想一碗粥已经见了底……

  阿蝉起身去端黑褐色的汤药,还未走到他身边,他已经闻到那股让他有些吃不消地中药味,任他眉头皱得如何紧,抵在他唇边的药碗不曾移动半分,眼看着阿蝉真有灌他的心思,他只得接过来,背过身子一口气全喝下去。喝得过急,在最后一口被呛到了,更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阿蝉拍着他的背部给他顺气,安抚道:“先缓缓,然后好好地睡一觉,等到了明天就好了。”

  林远南笑着摇摇头:“这种时候生病,真是不凑巧,本来还想拜祭岳父岳母的,等明儿再去罢。”

  阿蝉叹了口气道:“还是先把你自己的身子养好罢,他们能明白的。”……

  林远南和阿蝉说了一阵话,实在抵不住困意又睡熟了,阿蝉摸着他的脸颊抿嘴笑了笑,真是个倔强又有趣的人。当初她只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她虽识得字也能吟诵几首诗词,但他却是将学问学到深处的人,走在人群中自有一种风度。反观她的这点长处却是不能随意暴露在众人眼前,她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等闲钱和机会去学字学诗词?若是给别人知道了,只怕要好一阵追根究底,到时候别想过什么太平日子,自然只是个不能与他相配的粗俗丫头……

  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遇到喜欢的人,总会情不自禁地拿自己去和他比,看自己是否有资格能站在他身边,紧张忐忑,会因为别人的一句夸赞而沾沾自喜,也会因为别人的一句好白菜给猪拱了而难过……

  但是饶是如此,她依旧是得以站在他身边最为名正言顺的人,她低头在他的脸颊轻嘬了一口,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好好睡,不要讲那些难过的事情放在心上,都会好的。”

  她又看了他几眼,这才站起身,将他替换下来的衣裳放在盆里拿出去放在不碍事的角落里,这里有讲究,清明的时候不洗衣裳,最好是不吃药的,可她怕林远南的病情加重,得不偿失,这才没忍住……

  外面的天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她还没有吃东西,不过这么一耽搁倒是不怎么饿了,还好屋里有她自己做的零嘴吃食,一会儿吃点垫补垫补肚子就成了。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呼吸平稳地远南,转过头趴在桌子上对着燃起来的油灯发了会呆。梦境中的那些片段串联在一起,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闪现,不管她怎么用力地想,依旧想不起曾经的记忆……

  洗漱过后,她吹灭了油灯,摸索到床边躺下来拥着林远南地胳膊睡着了。他的体温让她变得温暖,舒服又安心……

  可惜这一夜也许是阴气过重的关系,那道梦依旧没有放过她,将甜美与安然撕碎,从破裂地一角钻进来迅速侵占了一切通往明亮的地方,她的眉头蓦地紧皱,想要从这种沉重压抑的感觉中转醒,可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捆绑住了,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还是那座医院,那间病房,原先痛骂她的中年男女已经不见了,唯有床上盖着白布的男人还在那里躺着,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她会觉得害怕不已,总觉得白布下的那个人会突然坐起来……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想什么来什么,躺在床上的那具尸体竟开始动弹,他慢慢地坐起来,白布渐渐地滑落,头发,额头,眉梢,眼睛,鼻子……她在看到的时候,忍不住惊叫出声,怎么可能?那道白布不用再继续滑落了,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他坐在那里眼神凉凉地盯着她,这还没完,他竟然站起来径直向她走过来,如深潭般的眸子里突然涌起泪水,他伸出手要抓她的胳膊,她本能地往后退,想要打开门逃出去。为什么那么熟悉的脸,她却觉得害怕?是没办法接受会是他吗?

  可是病房的门明明没有上锁,却任她不管怎么拉扯拽动都没办法打开,身后那个人已经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近的都能听到他阴凉的呼吸和沙哑难听的嗓音:“同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和我离婚?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还这么狠心地不肯见我一面?为什么?你回答我啊?你想要什么我没满足你?我拿我的命爱你,而你却不愿意相信我,你不愿意见我,我不怪你,孩子呢?那可是你的骨血,你为什么能那么狠心地将它也抛弃?为什么要打掉他?你是刽子手?就这么喜欢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

  那股凉意已经喷在她的脖颈上,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在绝望与害怕的夹击下,还有不管她怎么捶打自己的头都没能想起有关于这个人的点滴,她鼓足勇气转过身,冲着那个泪流满面的人喊出声:“林远南,不要闹了好不好?不要再让我做这个梦了好不好?我怕,这个人怎么会是你?”

  那个人和林远南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他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头发是利落地短发,就算神色憔悴,却也不至于让人分辨不出来。只是这人并不买涨,眼眶里的泪水刹那间消失,换成了漫无边际地恨意,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嗓音更加难听:“他是谁?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不顾?这不公平,同同,我们还没有离婚,你就有了别的男人?你让我怎么办?”

  银月的光打进来,更让这间屋子显得阴森吓人,而眼前这个人更像是夺命的阎王,让她喘不上气来,洁白的牙齿就横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咬下去说不定就能让她流血而亡。就在她慌得不知所以的时候,她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水落在她的脖子上,他像是自嘲地笑道:“真想将你随时带在身上,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我,更不能去认识别的男人了。”

  林远南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人哆嗦难耐的样子,他强挣扎着坐起来,也许是喝过药的缘故,身子轻便了不少,披上外衣下地点着了油灯,昏黄的光亮起的刹那,他看到阿蝉的脸色发白,像是经历了什么害怕的事,整个人看起来委屈又没精神……

  他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她依旧在噩梦中出不来,他只得使出更大的力气,好不容易她的眼皮动了动,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叫出声,随后像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捂着嘴紧张道:“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见……”……

  林远南坐在她身边摸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温柔地笑道:“不过是个梦,不会发生的,有我在你身边,所以你还怕什么?”

  阿蝉用手捂着脸,平复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快些上床罢,好不容易才好了些,要是再受了风,我可真是个坏人了。”

  林远南笑着摇摇头:“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你还好吗?”

  阿蝉虚弱地冲他笑了笑,难过地想,原来她是个坏人吗?穿越前的自己是个坏女人?抛弃了和林远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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