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淤泥不染白莲第六莲……11

  卫烈忍了半路,终究还是忍不下,试探问道。

  “谁知道呢。”

  楚然两眼望天,“周家表哥打仗或许不及秦鹤霄,但玩起政治却是一把好手,外祖年事已高,几位舅舅不堪大用,如今周家门楣皆是他一人撑起,这满洛京城的世家子弟加起来,只怕也不及他一根手指,他若是对那个位置起了心思,这天下怕是有得乱了。”

  卫烈看了一眼楚然,“世子不希望周家与秦鹤霄争天下?”

  “这倒不是,只是觉得......仗打久了,人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可是若周家胜了,世子爷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许多。”

  “这倒是。”楚然摸了摸下巴,“待回了府,你着人去祠堂多上几炷香,让楚家地底下的死鬼们多保佑周家,万一周家真能成事,他们也是皇亲国戚鬼,四时八节都能多吃几炷香火钱。”

  “.......”

  楚然卡着点抵达雍王府。

  秦家是大行皇帝崩逝前遭的难,几百口人命,说没就没了,秦家满门覆灭后,雍王牌匾被摘下,府邸被重新赏人,大抵是秦家一门死得实在惨烈,到了夜里,总有不干净的东西搞出动静来,次数多了,那户人家便不敢再住,原本鲜花着锦的王府,就这样沉寂下来。

  王府颇大,又许多年没住人,打扫颇费工夫,楚然想着待自己到了雍王府,府上也不比之前好到哪去——西凉兵皆是一群关外汉子,打仗是一把好手,修缮维护却未必在行,让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王府收拾出来,的确有些为难他们。

  然而等她行至雍王大街,发现自己委实小瞧了西凉兵,崭新的街道,披红挂彩的石狮子,鎏金兽首环于朱门上映着皎皎月光,魁梧的西凉兵分列两旁,按剑而立。

  一切都在无声昭示着,这座空了许久的王府终于迎来它的主人。

  楚然有一瞬的恍惚。

  月色朦胧间,她仿佛看到数年前威威赫赫车水马龙的雍王府,一身锦衣的秦鹤霄打马而过,紫金冠配着绣金线的抹额,灼灼晃着人的眼睛。

  “楚世子,我家将军有请。”

  副将爽朗笑声拉回楚然神智。

  楚然翻身下马,由衷赞美道:“果然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西凉兵,上马所向披靡,下马收拾庭院亦是旁人不能及。”

  副将曲拳轻咳,“嘿,都习惯了。”

  楚然:“?”

  楚然看了眼副将,副将面上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着,楚然顿时想起秦鹤霄以战养战打法——所谓以战养战,不过是打到哪抢到哪,府上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值钱,只怕没人比这些土匪似的西凉兵更清楚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雍王府收拾出来,原因无他,手熟尔。

  楚然吹彩虹屁时特有的礼貌笑意僵在脸上。

  万幸副将是个豪爽汉子,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待楚然仍是十分热情,楚然迅速找其他话题揭过,二人有说有笑走进雍王府。

  皎月隐在云层,王府亮起琉璃灯,巍峨假山,潺潺溪流,雍容威严的王府画卷在楚然面前缓缓铺开。

  楚然随副将走在抄手长廊,花厅处隐约有琴声飘过来,大抵是为了照顾楚然贫瘠的音乐素养,以喜华服好音律著称的秦鹤霄没有选甚么高深曲子,而是一曲高山流水,楚然听了频频点头,附庸风雅般连声赞不错。

  地下烧着火龙,梁上垂下的纱幔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摇晃着腰肢,层层叠叠的纱幔遮挡着视线,楚然依稀看到花厅里有人在跳舞。

  待她随着副将穿过长廊终于来到花厅,眼睛骤然一亮——是打着赤膊的武士们随着高山流水曲慷慨起舞。

  没由来的,她对秦鹤霄的印象好了几分。

  她女扮男装的事情只有母亲与贴身伺候的翡翠知晓,每每参加宴席看到席上起舞的舞女总会觉得浑身不自然,秦鹤霄倒好,不曾找让她不舒服的舞女,只挑了身材健美的武士们,别出一格的审美让她再次刷新对秦鹤霄的认知,同时感慨延绵千年的世家们可太懂得享受生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秦鹤霄弄出这么大的排场宴请她,说明她与家人的小命暂时保住了。

  楚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观察周围环境,看有没有熟悉面孔倒向秦鹤霄——这般奢靡的晚宴,秦鹤霄断然不会只请她一人,出现在这次晚宴里的人,便是在诸侯四起中押宝秦鹤霄的人。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花厅中除却秦鹤霄外再无他人,而宴席上也只摆着两张食案,秦鹤霄居主座,另一张便是她的位置。

  楚然与卫烈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这么大的手笔只请她一人,秦鹤霄这是有钱没地花了?

  ——大抵是拿她作伐子安抚人心。

  连死对头都容得下的胸襟,很容易博得世家们的好感。

  楚然走上前,职业性的微笑里多了几分诚惶诚恐,“将军如此隆重,叫我好生不安。”

  “你助我良多,区区晚宴,算不得甚么。”

  大抵是成功入主洛京城的缘故,秦鹤霄瞧上去心情颇好,艳丽凤目中带着些许笑意,白色狐皮大氅映入他的眼眶。

  凤目骤冷。

  但那只是一瞬。

  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将当年直率少年锤炼得喜怒不形于色,闭眼再睁开,眼底只余一片墨色,于外人看来,他的目光落在楚然身上,似乎在欣赏她新换的狐皮大氅。

  楚然施施然入座。

  入座后抬头,发觉秦鹤霄清凌目光仍在她身上,还以为秦鹤霄委实喜欢这件大氅,便不着急脱,献宝似的穿着。

  地龙烧得足,大氅又颇为保暖,坐下不过半刻钟,细密汗水自她额间沁出。

  美味佳肴流水似的被人送上食案。

  秦鹤霄夹了一道鹿舌,声音不辩喜怒:“世子不热?”

  ......不热才是怪事,这特么不是没办法么。

  楚然微笑饮酒,“将军,我自幼体弱多病,需穿厚厚的衣服才行。”

  “是么。”

  秦鹤霄低低一笑,轻扣案面唤来亲卫,“楚世子畏寒,吩咐下去,火龙再烧热些,免得让楚世子在我这受了风寒。”

  楚然:“......”

  “多谢将军费心,我现在不冷了。”

  楚然忙把大氅脱下,搁在一旁席上,抬手擦了下额间汗珠,“入冬后洛京城的风刀子似的,我受不住寒,身体几乎冻僵,万幸将军家的火龙烧得足,我这才舒坦起来。”

  秦鹤霄轻挑眉,“果然不冷?”

  “不冷不冷。”楚然连连点头。

  秦鹤霄挥手遣退亲卫,目光漫不经心看向被楚然随手放下的大氅。

  楚然:“?”

  想了想,楚然试探道:“将军喜欢这件大氅?若是喜欢,我愿双手奉上——”

  “不喜欢。”秦鹤霄懒懒收回目光,手指微转着拇指处的墨玉扳指,面上似乎有些不耐。

  楚然眼皮微跳,“将军喜欢甚么样的大氅?若我日后遇到了,也好提前买下来孝敬将军。”

  “无功不受禄,似大氅这种私人衣物,还是世子自己收着罢。”秦鹤霄垂眸饮着酒,面上不见悲喜:“我没有楚世子这般随性,无论谁的东西都能穿在身上招摇过市舍不得脱。”

  楚然:“.......”

  这他妈是来宴请她,还是让她来感受阴阳怪气?

  人在屋檐下,楚然闷头饮了一口酒,酒水有些辣,她伸手夹了块胭脂鹅肝压酒味。

  入口即化的美味顷刻间压制辛辣酒水,同时也暂时压制住秦鹤霄的冷嘲热讽。

  罢了,她就当秦鹤霄触景生情心情不好,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秦鹤霄这种满门死绝的人一般见识。

  楚然又吃了几道鹅肝,心中怨气尽消后,这才抬起头问道:“怎么不见少将军?”

  涉及到姜星回,秦鹤没再阴阳怪气,面无表情饮着酒,“城中局势未定,让他入城不过徒增危险。”

  楚然想起秦鹤霄以十城换取姜星回的壮举,不由得生出几分向往,“少将军能有将军这样的兄长,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羡慕?”

  楚然重重点头,“自然羡慕。”

  “呵。”

  秦鹤霄微抬下巴,凤目轻眯,戾气尽显,“如果我不曾记错,世子不仅有两位兄长,更有好表兄无数,他们愿意为世子牵马执鞭嘘寒问暖,乃至——”

  “天冷加衣,无微不至。”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清隽面容杀机顿现,“世子得好表兄如此,有何羡慕星回?”

第6章 出淤泥不染白莲第六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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