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断念78

  家主身死,府中上下皆行色匆匆打点丧仪之事。兰元珍身份贵重,还要禀明朝廷,待天使携圣旨前来。虽还不知是何评述,不过料想兰家在凉州盘踞百年,天家纵横谋划,却也要顾及城中百姓与环伺外敌。只这华阳郡主尚未及几,嫁与一胡种,实是可惜啊。

  外界多少喟叹自是不必多言,只他们却忘了兰家亦是出身蛮夷。他们未在局中,不明兰元珍一死,郡主便是无根飘萍。她与兰暾又非同母所出,兰暾自不会为她考虑太多,便因着这层似有若无的关系,被上位者利用,到时前路如何,谁又说得清呢。反观兰景,身携重恩,又是自小养在身边的,郡主于他便是天上神女,哪有不供着捧着的。

  这还是徐昉这些日子想出来的,兰元珍老奸巨猾,自是要给自己的宝贝女儿安排妥帖的。

  兰元珍棺椁停在厅上,他跟在林参将身后,行礼祭拜。目之所及,便是一旁跪着的女子,她微垂着首,孝帽下露出小半截下巴,尖翘,苍白。宽大的孝服包裹着她纤细身姿。

  兰景在她身后半步,见他望来,略颔首。

  徐昉心下微叹,手中拈香,静静叩拜。客舍中有个傻子昏迷时仍念念郡主闺名。

  兰氏明月日后去了雍州,咫尺之间,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来。

  夜里,厅上寂寂,明月跪在蒲团上,灯火簇簇间,竟有些恍惚。她连原主的感情也一并继承了来,临到此时,难免想起现世早逝的父亲。

  阿姜在她身后犯困,她毕竟年纪还小,如今熬了多日,脑袋一点一点,几次栽下去又猛地清醒。明月发现了,托着她的脑袋,让她躺在蒲团上。

  窗外月已不是十五那日的圆满,阿乔进来时便见明月跪坐着,侧脸被灯火映照,分明是稚嫩娇颜,却无波无痕。她心口酸涩,想世子跪了两日便借口府上事物冗杂躲了去,大人去世,这府上也只有她一人是真心实意的悲伤。日后离家,还要去那人生地不熟的雍州...她拭了拭眼角,轻抬步进去,将大氅批在她肩头,“怎不见阿离少爷。”

  “帽儿叔叔唤他,有事交代。”明月愣了下方答。

  “郡主睡一阵吧,还有两日,整夜熬着熬不住的。”阿乔将她揽入怀中,手掌在她纤弱的肩胛上轻轻捏着。

  “奴这几日已经着人在整理行装了,过几日还有些府库中的东西,都登在册子中,奴清点完便拿来给郡主看。”

  她细细说着,只未说雍州的宅子竟是早就备好了,她不知是大人料事如神,还是早有打算。

  明月靠在她怀中,去雍州,张信亦在雍州。若金陵局势未变,他祖父明年春天便要病逝,那时他便再也无法留在雍州,国公府只余他一个男丁。

  若依书中写,兰元珍逝于叛乱,她便会被太后身边的内侍接去金陵。她这身份若兰元珍在自是不能嫁给张信,可一旦兰元珍去世,将她许给张信便如同插了一根刺。兰元珍定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急忙定下她的亲事。

  阿离是哥哥,她断不会真的嫁给他,所幸还有三年孝期在。

  许是连日疲乏,夜里又受了风,第二日脑袋昏沉,竟有些发热。

  阿乔焦急,忙去请了刘大夫来。明月从他口中得知张信受伤昏迷了多日。

  “怎会如此?是何症,现下可清醒了?”

  怪不得吊唁的时候没见着他,她还以为是他不愿来,定是中元那日受的伤。

  “郡主不必担心,虽伤及后脑,但张副将底子不错,如今淤血已除,人也清醒了,不过还不能大动,需得静养。”

  刘大夫见她这般急切,有些讶异,可一时也未细想,诊完脉写了方子,略略叮嘱一番便由婢子送了出去。

  回了药房,徒儿捧了药箱进来,言那张副将经脉疏通又好了些。他闻着手中草药,脑中灵光乍现,猝然抬头。

  “师父,这药怎么了吗?不该啊,我前几日亲自晒的。”徒儿知他严厉,有些惴惴。

  郡主小字明月,那张副将昏迷中呓语...他心下微惊,一阵又摇头,定是想错了。郡主素来在内院,这将官从雍州来不过数月,他二人哪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这头有些不安,却也按下不表。明月在院中已有些坐不住了。既是昏迷多日,想来也知这伤有多重。她想到那日他护着她,倒塌的木架沉重,砸在肉上声音发闷,分明是他受着。他脑袋上当时便留了血,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竟将他忘了,还以为没事。

第45章 断念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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