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2016)49

  “杨董要我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李禄对郁知年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说,“杨恪和你一个是他的亲孙子,一个是他……最亲近的好孩子,既然杨恪已经准备要和你结婚,你也别想太多了,遗产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走吧,”他搭了搭郁知年的肩,“我们回去吧。”

  郁知年被李律师搂着,往监护室那头走。走了几步,郁知年不知怎么想起上大学时,杨恪对他陡变的态度,继而又想起,那天在车上,他问杨恪为什么愿意和他同居,杨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郁知年的手脚突然变得一片冰凉。

  杨忠贇躺在监护室的病床上,郁知年看着那些灯,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回忆杨恪邀请他同居后,他们之间的相处。

  郁知年想:杨恪是开心的吗?

  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是自愿吻他的吗?还是为了安慰他。

  杨恪憎恨杨忠贇带给他的一切控制,杨恪想要自由,那么接受遗嘱的原因是什么呢,郁知年都想不明白。

  他有点想找杨恪问清楚。

  只是一预演自己有可能会得到的回答,郁知年的胃部便一阵紧缩,头脑变得空荡,小腿像开始抽筋似的,四肢生寒。

  过了一会儿,杨恪和赵司北来了。

  郁知年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忍不住躲进了楼道旁的清洁间,透过门上的一块透明玻璃,看杨恪他的父亲。

  杨恪四下看了看,不知和站在监护室门口的杨忠贇的秘书说了句什么,秘书也张望着,说了句话。

  杨恪没再问了,走到了赵司北身旁,两人一起看病房内的杨忠贇。

  没多久,郁知年忽然收到了杨恪发来的一条信息:“在哪”。

  郁知年恍惚地抓着手机,看着背对自己的杨恪。杨恪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背挺得很直。

  不安好像一双手,揉搅郁知年的肺腑,令他几乎难以站稳,想要从这间医院逃跑。

  他们父子俩很像,只是杨恪更高些,也年轻许多。

  赵司北更凝重些,和杨恪一起站了片刻,他走到了一旁,低头拿出手机,像在打字,过了几秒,郁知年的手机震了震。

  他拿出来看,是赵司北给他发了短信:“知年,你在医院吗?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聊遗嘱的事?”

  清洁间里很昏暗,有消毒水的味道。

  郁知年看着手机屏,想了许久,回头看了看清洁间通往安全通道的门,回复赵司北:“我在医院底楼的咖啡。”

  郁知年是走路下去的。

  他其实也可以到下一层坐电梯,但他不知怎么,好像变得有些惧怕人群,因此走了十二层的楼梯,来到底楼。

  咖啡厅很小,只有三五张小桌子。圣诞节下午四点,里头几乎没有人,郁知年点了杯咖啡,刚坐下,赵司北便推门而入。

  郁知年抱着咖啡瓷杯,看着赵司北坐在他的对面。

  “知年,你不用怕,”赵教授对他说,“我不是来责备你的。”

  郁知年缩了缩肩膀,“嗯”了一声,赵教授又说:“只是作为杨恪的亲生父亲,我还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聊聊。”

  说罢,他忽而静了下来,像不知从哪说起,郁知年等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是害怕用词激烈,伤害到自己。想了想,郁知年用咖啡杯暖着手,主动问他:“赵教授,是要说遗嘱的事吗?”

  “是,”赵教授说,他看了郁知年几秒,说,“其实杨恪不想要遗产。”

  郁知年没有意外,只是觉得手里的咖啡杯也有点沉重,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他看着赵教授,听到自己这么问。

  “不是他要求我来找你谈的,是我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儿子……”赵教授斟酌着,大概是顾及到郁知年的心情,没有把话说得很完整,“杨恪接受遗嘱条件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你应该获得这份股份。”

  “我不想要。”郁知年立刻说。

  赵教授点点头:“知年,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贪慕钱财的孩子。”

  “你只是很喜欢杨恪,是吗?”他问。

  郁知年觉得自己的脸热了,因为这份不正确的喜欢,他觉得羞耻。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赵司北对他说,“但是人如果因为喜欢,就选择剥夺他人追求爱情的权利。这有些自私。

  “婚姻是一件大事,是不是?不应该掺杂太多现实的因素。

  “一个人出于同情我的遭遇,希望我拿到遗产,而和我结婚,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接受。”

  郁知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冰的,关节无法动弹,耻辱和羞愧填满他的每一寸有感觉的地方。他对赵司北道歉:“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赵司北说,“知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不一定只会产生一份爱情的。”

  “我也有些自私和僭越,杨恪的成长期中,被他的爷爷管束和控制得太多了,没有得到过太多选择的权利。

  “你是知道的,他很讨厌这样。

  “我希望在婚姻这件事上,他可以去自由选择一个爱的人。所以上午他和我说你们同居的事后,我还是来找你了。”

  “该道歉的是我。”赵司北又对郁知年说。

  郁知年摇了摇头,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再和赵教授聊什么,只记得自己离开了医院,走到医院对面的酒店。

  马路上都是雪,中间被铲雪车铲出了一条车道。

  空气冷得快把郁知年冻起来了,幸好他走进了酒店里。酒店大堂播放圣诞曲目,巨大的圣诞树闪着灯,彷如缩小到豪华的房间里的在过节日的银河系,有无数星光和彩饰。

  郁知年经过它们,走向电梯。

  昨天凌晨。杨忠贇出手术室,秘书本想让郁知年留下看护,杨恪开口拒绝了,他带走郁知年,他们在黑夜中住进这间酒店。

  两人都惊魂未定,酒店赠送苹果酒饮,以及圣诞甜品,他们坐在房间里吃喝。

  二十二岁的杨恪脱下大衣,穿着衬衫,头发被风雪吹乱了。酒后,他背靠在沙发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郁知年喝掉一杯苹果酒,坐到他旁边去,叫他的名字,问他:“你睡着了吗?”

  杨恪一动也没有动,闭着眼睛。

  郁知年亲了亲杨恪的脸,在苹果酒的香甜和圣诞氛围当中,郁知年许下了愿望,对杨恪说“杨恪”,他说得很小声,把脸靠到杨恪肩膀上,说“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杨恪好像睡得很沉,只是被郁知年压到的手稍稍动了动,碰到了郁知年的背。

  再次回到昨晚的房间,郁知年看见昨晚喝的酒已经被打扫干净,房内恢复了洁净。

  他想他许过的愿望也应当如同房内的废弃品一样,随着一起消失。

  书桌上摆着他和杨恪昨天的车票,郁知年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开始学习像赵司北所说的那样,做个即便没有得到爱,也依旧会好好生活的普通人。

第33章 三十三(20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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