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色令智昏。11

  “随你。”顾墨白说完,砰地合上了门。

  梁夕掐掉手里的烟,刨了刨头发坐下。

  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二次求人。

  第一次求人那次是在八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那是她拿到录取通知的第二天,医院打来了电话让见最后一面,她却被宋馨反锁在屋子里,出不去。

  她求她们、磕头,办法想尽了都没有用……

  母亲死后,那家人照旧欢声笑语。为了圆宋馨的明星梦,父亲宋明海动用了关系,让她进了电影学院,还为她引荐了著名导演傅永平。梁夕学医的初衷是为了给母亲治病,这份初衷没了,就只剩下仇恨……

  楼道里有一扇开着的窗户,有风从那里漫进来,很快裹挟了阵冷雨落进来。

  梁夕走到窗边,接了些雨水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迫使自己从那段痛苦的记忆里出来。

  她没有再敲顾墨白的门,而是在门口坐了下来。

  时间变得尤为漫长。

  雨终于停了,梁夕的困意稍微上了些。她也没移位置,就那么靠着背后的门睡着了。

  凌晨五点钟,顾墨白早起训练。

  开门时,发现门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用力一推,梁夕猛地栽在了地上,醒了,只是还没醒透,漂亮的眼睛里红彤彤的,就像是哭过。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

  梁夕搓了搓脸,声音有些瓮,“你现在有时间了吗?”

  他拧着眉,没有说话。

  梁夕:“能不能扶我一把,脚麻了。”

  顾墨白:“……”

  下秒,宽大的手伸了过来,梁夕抓住他的手腕,迅速站了起来。

  门廊里的灯,照在她脸上,有些惨白。

  梁夕舔了下唇:“有水吗?渴。”

  他往后退过半步,让她进去,顺手点亮了餐厅的灯。

  净水器的声音响了一阵,接着是他的脚步声。

  冒着热气的水杯递了过来。

  梁夕抿了一口,抬头看他,“谢谢。”

  梁夕放下杯子,神情自若:“走吧,我送你去球场,继续做有意义的事。”

  顾墨白点了下头,没有反驳。

  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温度有些低。

  梁夕缩着脖子,往前走,忽的被身后的人丢过来一件外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顾墨白脸上没一点表情,冰山似的。

  梁夕耸了下肩,把外套披在身上,笑了下:“坐我的车吧。”

  夜很静,除却两人的脚步声,还可以听到一些虫子的低鸣。

  月亮还没落下去,弯弯地挂在天边。

  梁夕照着导航把车子开上了大路,侧眉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顾墨白说:“你可以补会儿觉。”

  “嗯。”他长腿稍稍往后,靠进座椅里,阖上了眼睛。

  再度经过那片红灯区时,那些黑黢黢的影子又出现了。

  梁夕心有余悸,眉头微微皱起,手指下意识将方向盘扣得很紧。

  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忽然睁开眼,探手过来,打开了车载广播。

  一首舒缓的法语歌,在车厢里回荡开。

  街灯漏进来时,他的眼睛依旧是闭着的。

  梁夕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

  窗户打开一道缝。

  清晨特有的风,漫了进来。

  那种恐惧好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

  到了球场,顾墨白原地热身,梁夕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

  夜里基本没睡,又早起开车,这会儿正困得厉害。她打了个哈欠,靠着他放在长凳的上的包睡着了。

  顾墨白过来拿止汗带,见梁夕树袋熊般压在他的包上。

  天光微亮,她的脸被照得有些透明,仿佛天亮时就会消散的雾。

  一阵风拂过,高大的乔木卷了几片叶子。

  梁夕的鼻尖也落了一片。

  他犹豫了一瞬,抬手,替她捡掉。

  梁夕梦中觉得痒,也伸手来拂,不偏不倚,握住了他的指尖——

  很轻的一下,又落了下去。

  指尖残留的余温,非常鲜明。

  他皱了下眉,觉得暂时先不用止汗带了。

  天彻底亮起来,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轰轰隆隆地推着清扫车过来。

  梁夕被吵醒了。

  她坐起来,见不远处的顾墨白正不紧不慢地从口袋掏出一枚球来,往空中高高抛去,高大的身影随之跃起。

  对面的球场上,已经落了满满一地的球。

  无袖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运动员的生活,乏善可陈。

  十年如一日。

  众生见荣光易,见艰辛鲜……

  顾墨白忽然停了拍子,往对面走。

  梁夕意识到是球用完了,赶紧站起来,往里走。

  不过顾墨白比她快得多。

  已经到了底线上。

  脚跟一勾,手里的拍子跟着一挥,原本在他脚边的球,已经变戏法似的到了他的手中。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连个弯腰的动作都没有。

  “……”看样子,她这个球童没什么必要。

  梁夕撇撇嘴,再度走回到场边。

  烟和打火机都在手边,她摸出来,交叠着腿,点了一根。

  半眯着眼睛,转向球场对面。

  演戏这么久了,她也算得上狐狸,头第一次遇上这么捉摸不透的人。

  没过一会儿,有人推开金属网格走了进来。

  是顾墨白的助理。

  他和顾墨白讲话时,情不自禁往她这边瞄了好几眼。

  梁夕端着烟,懒懒地靠在长椅里,并不避讳。

  很快,顾墨白走了过来。

  视线在她指尖停留了一瞬。

  梁夕随手将那烟在身侧摁灭了,娉婷地站了起来。

  顾墨白高她一大截,她站起来,依旧笼罩在他的影子下面。

  “你可以回去了,诉讼的事,我会让律师去处理。”

  忽然这么好讲话了?

  梁夕扬了下眉:“行啊。”

  说话间,她已经提起放在身侧的小包站了起来。

  安森又看了她几眼,觉得妖精这个词,有了非常明确的参照物。

  她走过去一段,又转过来,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谢谢。”

  安森一直看她走到了车上,才缓过神来,“你早上没开车来,怎么来的?”

  顾墨白:“坐的梁夕的车。”

  “她昨晚住你家的?”

  “没有。”

  顾墨白弯腰,从她先前压着睡觉的包里,找到止汗带,低头一圈圈地往球拍上缠。

  之前包一直敞着,止汗带上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依旧是那种不知道何种名字的果香味。

  安森眉毛都拧成了麻绳:“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奇怪吗?”

  顾墨白没有说话,将那缠好的拍柄反过来,闻了下。

  是蜜桃和樱花混合的味道。

  安森:“主教练可是说了,你今天如果还是不去伦敦,他就要辞职了。”

  顾墨白将那柄拍子收进包里,重新换了只拍子出来,并将敞开的包合上了,“下午去伦敦。”

  “……”他就说!

  顾墨白不去准备温网就是因为梁夕。

  色令智昏。

第6章 色令智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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