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仨61
最后我说的是:第一次看我爸对着我妈睡着的样子笑。
我听到大家的惊呼和感叹,导师更是一脸星星眼说我的父母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爱情。
我自然也是这么认为,但你一定也能猜到,这件事并不是之最,我真正深刻的就是我爸落泪。
那是我在国外读大学时,我妈参加单位体检,检查出身体里有个小东西,需要动手术切除。
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还是秦梅枝阿姨偷偷打电话告诉我的。我连夜赶回国,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我爸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抱着脑袋一副凑眉苦脸的样子。
他平日里永远都打扮得干干净净,我从未见过他这种胡子拉碴的样子。
等了一会,我才敢走过去喊了一声爸。
他愣了一会才抬头,看向我的眼神是空洞的。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
好久,他说:“你怎么回来了?”
声音沙哑到完全不成型。
我走到他旁边坐下,问他:“妈妈没事吧?”
他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没事的,就是一个小手术。”
他尽量在我面前表现得淡定,但那样子分明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小孩子。
我试图安慰他,他却起身道:“你在这守着,我出去买点吃的,你妈妈一天没吃东西,我怕她待会要吃东西。”
刚动手术怎么可能吃东西,他显然已经慌不择路。
妈妈一时半会出不来,我怕他出问题,跟在他身后,结果看到他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低着脑袋,肩膀颤抖了好久好久。
我想,我妈肯定不会出事的。这么一个男人,哪里能够抛下?
万幸,切出来的东西检查是良性。
我爸在拿到检查的那天,坐在我妈的病床前,盯着她看了好半天。那会儿我妈睡着了。我看到我爸伸手轻轻撩开她的头发,然后轻轻一笑,说:“你妈这样子好丑,我得拍下来等她醒了笑话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长大了,我爸突然就变得没那么严肃了。
特别是那次我妈手术过后,他比以前活泼好多。总是逗得我妈在家里哇哇叫着,谢槐安,你无不无聊。
有一次,我休假回家,这两人竟然在家里打游戏。
我看我妈一边按手柄一边打我爸,我爸就跟傻子似的笑,腻歪的中老年爱情片段,竟然给我看得羡慕起来。
我一直是独身主义,那次破天荒跟他们说我要谈恋爱。
两位家长几乎不约而同:“从来没有人阻拦你,只有你的桃花运!”
简直伤人。
……
我爸妈有群特别要好的朋友。
其中首当其冲就是我秦梅枝阿姨。
秦梅枝阿姨开美食连锁,事业做的好大。她跟我周涛叔叔结婚的时候我刚出生,听说他们还抱着我拍婚纱照,结果我尿了周涛叔叔一身。
秦梅枝阿姨总是跟周涛叔叔吵架,一吵架就跑到我们家来。每次来就给我带好多礼物。小时候我无知,跟她许愿:“以后能不能天天跟周涛叔叔吵架。”
她笑得前仰后合,说:“我明儿把他休了,住你家来。”
结果这两人吵了一辈子,现在关系反而越来越好。
他们儿子比我小一岁,叫周子昂,长得特别高,听说在学校是篮球队队长,这家伙经常欺负我,我完全不想提他。
还有王跃叔叔。
王跃叔叔年轻时候生了一场病,导致此后必须轮椅出行。他在荆市开了一家个人工作室,制作的手工物品在网上特别火。
他送给过我一个手工的小玩偶,特别精巧,我出国时带在身边,国外的小伙伴看到后惊叹你们国家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挂着古董!
前些年,他终于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女,如今孩子刚刚三岁。我去年过年跟我爸妈一起回荆市见到那小孩,特别可爱,都会叫姐姐了。比周子昂可爱得多!
爸妈的朋友里面还有个当红的作家,也就是我陈国钟叔叔。陈国钟叔叔写的小说很火,他还给我要过我喜欢的作者的签名。他这人有事没事就爱吹牛,满嘴跑火车,但是我们大家都喜欢听他说话。天马行空,特别好玩。他前些年结婚,跟妻子奉行丁克主义。好前卫。
他们这群人里最忙的就是汪洋叔叔。
这人工作特殊,几乎是一整年不见人影。
汪洋叔叔难得来我们家玩,每次都是西装革履。他高大英俊,宛如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我跟爸妈说要谈恋爱后向他打听:“汪洋叔叔,你有没有儿子?”
他说他将自己献给了科研事业,这辈子决定不娶。
我惊讶:“你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多金又为了一个人痴心不取的女人!”
他说:“抱歉,我接个电话。喂,Lydia。我回老家了,有空去找你,爱你,嗨,早跟她分了,我最爱的就是你。”
我:“……”
过了一会,他的电话又响起,这一次是一个叫Vivi的女生……
今年过年,这群人难得约在一起。
其实他们每年都会约在一起过年,地址就在王跃叔叔的工作室。可惜因为工作等原因,从我出生到现在,他们全员到齐的次数少得可怜。
今年难得齐全,一群人在那里喝喝笑笑,讲他们过去的故事。以前我总听人说年纪大的羡慕年轻人,但我却忍不住羡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