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还是喜欢一百块 却愿……112

　　三年前的4月30日, 唐珍珍记得很清楚，裴封也一样。

　　那天对两个人来说，无疑都是噩梦的一天。

　　过了三年，他依旧能清楚地记得她那天的穿着, 女孩子穿了件纯白色兔毛毛衣, 铅笔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长腿, 安静又乖巧的垂眼坐在沙发上。

　　其实在她看到他之前, 裴封就已经看到了她。

　　几天没见，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整个人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实际上不过几天未见，可他当时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因为那是两人第一次那么多天没有见面。

　　大学四年里，两人一天不落的每天都会见，即便寒暑假裴封偶尔回海城老家，两人也会视频通话。

　　他真的很想她，很想走过去仔细看看她。

　　他猜她几天可能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他想走过去看她黑眼圈是不是又重了，抑或是眼睛是不是都哭肿了。

　　可他不敢。

　　很怕自己看到她那惨兮兮的模样, 就忍不住，忍不住自私得抱着侥幸心里的去把她留在身边。

　　强忍住想看她的那点冲动，逼着自己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打算装没看见的离开。

　　可她像有所感应似的, 忽的抬眸就看了过来。

　　而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都像对他的凌迟。

　　每说一个字，都像拿着刀在心尖一刀一刀的划开。遇到她以前，他没喜欢过别的女生, 遇到她以后，他再也喜欢不了别的人。

　　和她在一起后就从未想过要分开。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自己是只是在谈恋爱，法律上的程序，稍微那么晚一点而已。

　　可总有意外，人生也不是所有的都如计划的轨迹进行。

　　她在国外那三年，很多次他从睡梦中醒来，是她在别人怀里笑靥如花的模样，是她决绝的对他说：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她骨子里温温柔柔，其实是个很有主见很倔的姑娘，就一如最后分手那天，她说以后不会再打扰他，就真的再也没有打扰过他了。

　　他那时其实很担心她缠着他，可能多缠几次，他就忍不住了，不管不顾的把一切告诉她了。

　　可她没有，她的言出必行到让他放心了，却也陷入一种无边的恐惧里。这三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楚地记得当初她说过的话。

　　“珍珍，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明明这段时间她从未提及这个话题，甚至在她家那次，他有过一瞬间的犹豫，打算开口解释之际，她冷漠的打断了他，告诉他是不是忘了分手时她说的话。

　　他怎么可能忘记！

　　裴封不知道唐珍珍为什么忽的又问到这个，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在不确定唐珍珍的态度前，裴封不敢赌。

　　唐珍珍直视着他的眼睛，女人眼神里有一股执拗劲，“好奇不行吗？你回答我。”

　　裴封沉默了。

　　久久没等到男人的回答，唐珍珍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不想说就算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说罢，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裴封一把抓住她的手，唐珍珍回头看他，就真的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裴封被她直直盯着，很快明白了她这个眼神的意思，她在说——不说的话就松手。

　　办公室仿佛完全陷入沉寂，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唐珍珍看着始终逃避他眼神的男人，伸手拨开了他的手，笑了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次，裴封没拦她。

　　--

　　从一真科技出来，唐珍珍打了个车回了家。

　　没换鞋，没开灯，她愣愣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心底空落落的，眼神也像失了焦。

　　她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笑了下。

　　客厅很安静，唐珍珍向来喜欢安静，可今天却讨厌这种一点都没有声音的感觉，她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随意的点开一句电视剧。

　　客厅的安静很快被电视剧的声音打破。

　　唐珍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电视屏幕，好似在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视。

　　电视里此时正播放着一部现实题材的现代剧，唐珍珍盯着屏幕，明明屏幕上的字幕看得一清二楚，可感觉耳边的声音更为清晰。

　　“你醒醒吧，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爱你胜过一切的男人了，现在他有了地位，有了钱，身边有了很多更好的选择，即便愿意和你在一起，也不会再把你放在第一位了，所以你干嘛要作践勉强自己，非要和他在一起？”屏幕里，女人摇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胳膊，声音有些沉。

　　被她掐着肩膀的女人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你别说了，我能感觉到，他还是喜欢我的。”

　　“是，他可能有点喜欢你，可是绝地不会毫无保留的喜欢你了，就像以前他没钱的时候，你喜欢的东西，哪怕他去借他都愿意给你买，可现在呢，就买个房子而已，写你的名字他还不情不愿的，颜颜，你别老想着他以前怎么对你好，那时候他就穷光蛋一个，唯一能给你的，也就一颗真心了，所以你觉得他喜欢你，喜欢到毫无保留，可现在呢？你扪心自问，他拥有的多了，能做到毫无保留吗？”

　　女人的情绪似崩溃了，“你为什么非要戳穿？让我抱着点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的幻想自欺欺人都不行吗？”

　　电视里很快传出抽泣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到撕心裂肺，唐珍珍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屏幕，她泪点其实挺低的，要是以往看到这些伤感悲伤的画面，眼泪早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了。

　　今天她很平静，甚至还对着电视笑了下。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窗外的光线渐渐黑透。

　　城市从白天来到黑夜。

　　唐珍珍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半靠在沙发上。

　　耳边依旧是电视剧的声音交织着，可大脑的思绪已经飞得很远。

　　或许，该结束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了。

　　--

　　次日是周五，唐珍珍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耳边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场暴雨来的毫无预兆，唐珍珍开了床头的灯，隐约可以看到豆大的雨点狠狠从敲打着窗户。

　　洗漱完从抽屉里拿了伞，她才开门打算往台里走。

　　房门拉开，看到电梯口的男人时，她微怔了下。

　　男人后背抵着墙，聋拉着眼皮，一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今天穿的是她大学时买的那个黑色大衣。

　　过道的灯没亮，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大概是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皮看了过来。

　　唐珍珍在他视线看过来之际，已经收回了视线，没什么表情的反手带上门，而后，像是没看到这个人一般，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

　　裴封这次没拽住她的手，而是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这个点尚早，电梯里没人，进了电梯，裴封站在唐珍珍身后，始终一言不发。

　　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外面大雨瓢泼，唐珍珍站在入户大厅，看着豆大的雨滴，撑开伞步入雨幕里。

　　她不急不缓的走着，没看身后的人，刚裴封出现在门口时，她注意到他没带伞。这么大的雨，她觉得他应该不至于跟上来。

　　男人的脚步声和雨声一起钻入耳廓，唐珍珍脚步一顿，而后，身侧像是刮过一阵风，男人快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去路。

　　雨势太大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男人浑身湿透，头发软哒哒的垂着，俊脸上全是水珠。

　　这个点路天还暗着，路灯隐隐绰绰的，朦朦胧胧的灯光打在男人身上，在光影暗沉的光线里，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唐珍珍连问都不想问他今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撑着伞，看着挡住他去路的男人，没什么表情，“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疼，苦肉计没用的。”

　　雨水从男人脸颊一路下滑，视线里，女人的面容都模糊起来，裴封苦笑了下，“我像矫情到要用苦肉计的人吗？”

　　他的确不是会用苦肉计的人，那时候常用的是她。

　　或许是今天情绪有些烦躁，这句在以往听来再正常不过的话，刺激了唐珍珍某跟神经。

　　唐珍珍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不矫情，想表达什么？她矫情吗？

　　女人轻笑，已经很久没出现的称呼再次从女人唇瓣溢出，“裴总，我这人矫情又不识好歹，我劝你还是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委屈，当初莫名其妙的说分手就分手就算了，现在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开口，他甚至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

　　也许那些话都是对的，都过了好几年了，他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对爱她爱得毫无保留的人呢。

　　他早就不是那个只有一百块，却掏心掏肺、傻里傻气的愿意把全部的一百块给她的人了。

　　“比起上亿资产只愿意给我一千万的男人，我还是比较喜欢，只有一百块，却全部愿意给我花的人。”

　　唐珍珍看着他被雨水冲刷到近乎模糊的脸，冷漠道，“所以，一个月约作废，我们到此为止吧。”

　　雨越下越大，唐珍珍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然而没有。

　　男人浑身完全湿透，豆大的雨滴从头顶一路滑到脚下，他浑然不觉似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着一张脸看她。

　　唐珍珍忍住想把伞往男人身侧偏的冲动，强迫自己迈开脚步，绕过他快步往台里走。

　　身后没了脚步声，耳边只剩下单调又让人烦闷的雨声。

　　唐珍珍踩着虚虚的脚步，全程，一次都没有回头。

　　走到广电大厦楼下的时候，女人终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原地，一向挺直的背脊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凹陷下去。

　　大学时，少年的身影永远宽厚又意气风发，背影的骨像极其优越，是那种让人一眼就无法忽略的背影，那种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特别迷人，有味道的人。

　　三年后后，唐珍珍恍惚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因为，他好像没再让她面对他的背影，他永远在她身侧。

　　或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