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84

　　——但她确确实实做到了。

　　几乎就在花山院凛消失的那一刻，“白兰”就警醒起来，拍动羽翼准备离开自己的位置。

　　但这一瞬间，“白兰”听到了那个总是沉默的人的声音。

　　[还记得吗，我送你的礼物。]

　　[什——]

　　下一刻，妖刀鬼切刺入了“白兰”的心脏。

　　花山院凛与“白兰”脸上同时浮现出震惊和愕然。

　　“你……”

　　“白兰……白兰老师？！！”

　　[你以为我拿出来的刀，是留给谁的？你吗？呵，你不会用刀吧？或者说，离开了死气之炎的你，哪怕连怎么跟人打架都不会，对吧？]

　　[你！你竟然——]

　　[好好享受吧，灵魂堕化的滋味——你送我的礼物，我送还给你！]

　　[你这个疯子！你竟然宁可自杀都要杀了我？！]

　　[嗤，蠢货。]

　　这一刻，“白兰”感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弱袭来，一股污浊的妖气坠在他的灵魂深处，像是要将他拖进永暗的深渊。

　　他用最后一分力气挣脱了妖刀鬼切，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他发现，随着他力气一块儿消失的，还有这具身体的死气之炎，以及脱离这个平行世界的能力！

　　——他竟然被困在了这个世界和这具身体里？！

　　嘭！

　　失去能力的他重重落在地上，从未有过的剧烈痛楚让他冷汗直冒。

　　他挣扎着爬起来，捂住胸口，无数混乱能量在体内乱撞，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咳出。

　　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他要死了吗？死在这里？跟平行世界的自己同归于尽？！

　　不，不对……这是灵魂堕化后的错觉……

　　他可以离开！

　　他一定可以离开！！

　　“白兰”再也没有留恋，意识挣扎着脱离了这具身体。

　　而直到他离开后，白兰才终于从一片血色的混乱中捉住了自己的意识，充血的紫色眼瞳恢复了清明。

　　他艰难坐好，抬头看向花山院凛，一边咳嗽一边微笑，道：“花山院小姐，你没有辜负我的期盼。你的确从‘我’的手中保护了世界，你做得很好。”

　　这一刻，花山院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滚落下泪来。

　　她远远看着白兰，那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源源不断落下，脚步僵在原地，竟不敢靠近他。

　　最后，反而是白兰向她招手，道：“请走近一点，花山院小姐，我还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

　　花山院凛双眼通红，泪水将整张脸都涂成了花猫模样，很是可笑，但她不肯发出一声哭声的倔强，却又让她显得越发可怜可爱。

　　白兰叹息了一声。

　　“对不起，最后还是让你做了这件事。”

　　他向花山院凛伸出手，轻轻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理顺，擦掉她脸上混合着眼泪的灰尘。

　　而这一次，花山院凛没有躲开。

　　“花山院小姐，我真的很抱歉。我安排好了所有的人和事，唯独没有想好要怎么对待你……但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这时，白兰依然说着花山院凛听不懂的话。

　　不……也不对。花山院凛其实并不是真的一点都听不懂的，但她只能选择让自己不懂，否则她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切：

　　她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而直到他死时，她才发现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如此残忍。

　　她怎么能够在这一刻想明白这一切？

　　她不能懂。

　　白兰也不会让她懂。

　　“那么，花山院小姐，就让我最后送你一份礼物吧。”

　　白兰笑着，轻轻捧起花山院凛的脸，注视着她的眼睛。

　　“花山院小姐，你一定要记住。”

　　这个瞬间，白兰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催眠着她。

　　这样的声音，激起了花山院凛下意识地反抗。她的意识逐渐沉沦，但她的眼中却再次浮出了风车一样的图案。

　　而这也是白兰所需要的。

　　“跟我说，花山院小姐。”

　　“什……什么？！”

　　白兰：“白兰杰索，会永远爱着花山院小姐。”

　　花山院凛：“白兰杰索……会永远……爱着……我？”

　　花山院凛似懂非懂，眼中的风车转得更快了。

　　白兰感到无形的力量正在篡改他的记忆，篡改他的认知，篡改他的一切！

　　他的心中浮出了自己以前从未有过的酸涩和柔软，那名为爱情的心意，化作无形的牢笼，要将他禁锢。

　　但他毫不动摇，继续说了下去：“但你永远不会爱他。”

　　花山院凛眼中再一次浮出了泪光，喃喃自语：“但我……永远不会爱他……”

　　“是的，我会永远爱你，而你永远不会爱我。”白兰微笑着，怜爱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所有的心情，都是自己催眠花山院凛、再利用花山院凛的能力反洗脑自己的结果，但他并不抗拒这样的情意，因为这本就是他选择的。

　　“这就是白兰杰索与花山院凛的终幕。”

　　花山院凛跪坐在地上，意识终于开始上浮。

　　但白兰杰索却已经先一步松开了她，开始后退。

　　他站在空地中，张开手，最后一次发动了自己窥视平行世界的能力。

　　这一刻，像是银河倒挂一般的巨大光柱再一次出现在花山院凛面前。

　　白兰闭上眼，将自己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心情，灌输给了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当然也包括那个狼狈逃离的“白兰”。

　　白兰深知，哪怕记忆可以通过与平行世界的自己沟通被理智修正，但深爱着某个人的心情却永远无法被理智破解。

　　只要这份心意还在，那么花山院凛就永远都是“白兰杰索”的死穴——他要让“白兰杰索”永远都无法伤害花山院凛。

　　这就是他的选择，是他送给花山院凛的最后的赔罪的礼物。

　　“凛。”

　　灿烂的白光中，白兰睁开眼，微笑看她，身形寸寸消融在光中。

　　“回去吧。”

　　花山院凛呆呆看他，泪水又一次涌出。

　　“不要……”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哽咽。

　　“不要走……”

　　明明意识已经被篡改，明明那份羞涩喜悦的心情也已经蒙上了灰蒙蒙的迷雾，沉入深渊。

　　“不要……离开我……”

　　但她依然无法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目光。

　　“不要走！！混蛋！混蛋！！既然说喜欢我，那就要永远喜欢我啊！！！”

　　在花山院凛崩溃般的哭喊中，那近乎冷酷的清醒感再一次出现了。

　　花山院凛下意识站了起来，向白兰冲了过去。短短的路程里，那些明明从没有在她记忆中出现过的符箓、那些被花山院家严严实实关在图书室内的知识，竟然一一在她脑中浮现，无比清晰。

　　——白兰要死了，他崩溃的身体无法再救回。

　　——那就抛弃这具身体。

　　几乎是瞬间，花山院凛冲进那带着恐怖高温的死气之炎中，凌空画出了一个闪烁着金光的桔梗印，按在了白兰的心脏处。

　　白兰愕然看她，下一刻，花山院凛那多年来被镇压在冰川之下的庞大灵力，终于第一次在人前露出痕迹！它们化作庞大的风暴，瞬间驱散了这片白色的死气之炎。

　　而后，白兰的灵魂也随之被驱离身体。

　　——白兰的灵魂已经进入了堕化的最后阶段，哪怕是灵魂，他无法再以“人类的灵魂”这个身份而存在了。

　　——那就抛弃人类的身份。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是阴阳师最基础的召唤符文，也是最有效的召唤咒语。

　　花山院凛手中蓦然出现了一张小纸人，而后她的手轻车熟路地穿过灵魂外层的迷雾，按在了白兰被污染的灵魂的核心！

　　白兰身形一震，紧接着，他的灵魂就这样卷入这张小小的纸片人中，而那白色的小纸人也因此化作漆黑。

　　——不是纯粹的人类，不是纯粹的式神；无法彻底堕化，无法回归正常。此世的规则，容不下这样的存在。

　　——那就暂时离开这个世界！

　　“夺神术！”

　　“神威！”

　　花山院凛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一层又一层的金光在花山院凛身上浮现，而后，如同书一样的巨大虚影在她身后浮现，飞速翻动着书页。

　　当书页的翻动终于停止时，巨大的漩涡也随之在天空成型，雷云翻涌间，众人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花山院凛攥紧了手中黑色的小人，不等世界的驱离，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漩涡中，跳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举动说来话长，但从花山院凛迎战白兰，到她跳进漩涡，却只发生在短短三分钟内！兔起鹘落之间，一切便已经走完了开始与结束，让一旁的众人完全反应不及！

　　而等他们终于明白过来时，无论是花山院凛还是白兰，都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发生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

　　“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

　　慌乱的人群中，乱步抬了抬自己的猎鹿帽，神色难得凝重。

　　“原来如此。”

　　想到刚刚浮现在花山院凛身后的虚影，乱步若有所思。

　　“说起来，十多年前的花山院小姐，似乎是来过横滨的，然后……”

　　然后，有一样东西从横滨消失了。随着这样东西的消失，那些虎视眈眈地聚焦于横滨的目光，也因此转移，横滨迎来了一段时间不短的相对和平的时期。

　　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这位花山院小姐？

　　“是那个‘夺神术’的缘故吗？”

　　应该是了。

　　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的术。

　　了不起的人。

　　“走吧！”

　　乱步大步离开：“再待下去，等密鲁菲奥雷回过神后，可是要被揍的！”

　　国木田愣了一下，和与谢野晶子赶紧跟上。

　　“乱步先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有太宰，他——”

　　“别担心。”

　　乱步笑眯眯的，心情愉快：“这一切混乱，很快就会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