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郁金府 ·131

  葛淼乘坐的官船就停播在南柯府城外, 忽然出现一位老神仙。

  他本来病病殃殃,出京城到这儿就病的下不了床,拖延在此请医生调治, 不见成效,好一阵, 歹一阵, 生死只在瞬息之间。可是绝命书都写圆满了,还没死呢,挣扎着站起来:“天师,有公子的音讯吗?”

  天师点了点头:“说来话长, 你先坐下。小太岁安然无恙, 有一封信给你。”

  葛淼以手加额, 哭着跪在地上磕头,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接过信, 看了看,脸色微变。翻来覆去通读一遍, 喃喃道:“公子竟要与虎谋皮?”

  天师好奇的想看,又看不见内容,实在不知道小太岁信里写了什么内容。尽力猜度,那是他第一个女人, 他也是第一次做人家丈夫,虽然是天家恩情薄,但文蜀的手段高超, 说不定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勾当, 或者就是单纯的政治交易。

  两岸百里垂柳与桑树,除了南柯府府城渡口, 一直蔓延到郁金府。有许多穿着花红柳绿的船娘、渔家女和养蚕女遍布树上树下,堪称一路风景。文人雅士头戴斗笠,穿着纱衣,在年轻俊俏的小伙和漂亮姑娘的陪同下,在河畔游玩,登山喝酒取乐。

  文蜀和葛谨风在船头并肩而立,她左顾右盼,忽然就被河流中飘下来的尸体吸引了,显眼的大红色飘在河水表面上,一个浪头打过来,翻了个身。端详了半天:“你们看她如何?”

  张大感慨:“倒是生的俏丽可爱。”说着就开始脱衣服。

  段玉衡:“怪可怜的,年纪轻轻就投河而死。”

  猫儿摸摸三瓣子嘴:“红颜薄命,幸好我长得丑,一定福大命大。”

  鹿宝试图嘤嘤嘤的靠到大王身上,他怕到京城之后没有机会这么做,但是人太多没挤过去。

  干娘:“是个娈*童。”

  古大揪住张大:“大哥,你要做什么。”

  张大:“你看他那金簪璎珞玉带扣,都挺好的。”

  古大忽然想起在海龙帮的尴尬遭遇,不由得感慨万千:“你要把他捞上来葬了?倒也是一桩功德。”

  文蜀问:“埋在地里被狗和蛆吃,漂在河里被鱼鳖虾蟹吃,又有什么区别呢?”

  葛谨风心头焦躁不安,啊淼虽然傲慢愚蠢,但贵在忠诚,自己却要他再受一受委屈,这话有些难以启齿。还未见面,被这河风吹的心慌意乱:“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

  张大没听懂,但古大若有所思的松开手,他趁机脱的赤条条,鱼跃到河里,追上飘过的尸体,几下摘干净了珍宝首饰,上到甲板,施施然丢下珍宝,徐徐着衣。

  前后船只中都有人瞧见了,只议论他敢赚这不怕遭报应的钱。

  张大并不放在心上,张二听多了:“哥哥,这拔死人衣服损阴德,你还是做些放生吧。这有刚网上来的鱼,扔两条回去。”

  卧虎寨的商船和葛淼的官船在舜华渠相会。

  文蜀:“这河渠好大,好宽阔。”

  葛谨风低声絮语:“这是净朝修造的,本来要通往他们的东都,河渠才修好,已是国破家亡,东都跏趺城毁于战火,现在稍微恢复了一些,有些逃难的流民居住,野兽比人还多,郁金府的富户有时去那里打猎。”

  搭跳板见面,除了天师之外,在场的三方都有点尴尬。

  葛谨风垂眸,气定神闲又有些恬淡安宁,就好像自己只是说了一件简简单单的事。

  文蜀虽然旧伤未愈,却打肿脸充胖子,把内功外放,衣裳和碎发无风自动,一副桀骜不驯的气度。摆出一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潇洒态度,对葛淼的怒目而视视若无睹。

  在场的黑衣骑士们又一字排开,试图给葛将军制造一点心理压力,殊不知他早已见惯了京城中的排场,对此毫无知觉。

  葛淼勉强坐在桌边,暗暗的运气,一口血哽在喉头,浑身抖的像个炸毛的刺猬。手在桌子边摩擦了半天,想抬起来狠拍一下桌子,又觉得太子说得对,卧虎寨这寨主、部众归顺太子之后,对太子很有好处。那自己受的委屈,落下残疾,从此以后帮不上太子什么事,将来若是天王有什么不测,皇后要暗害太子,这娘们倒是能保的住太子的性命,能杀了皇后。那日狂风骤雨,她飞马赶到杀退了青龙庄,或许是苍天早有预兆。

  他忍了又忍,虽然见不惯妇人如此傲慢,但江湖上交口称赞的武林高手能是一般妇人么,只是心酸的很:“既然文蜀寨主要归顺太子,辅保太子,太子也情愿收下你,我……并无什么话说。但愿你往后能忠心不二,不要辜负太子爱才之心。”

  文蜀有点愣住了,上船一看葛淼双腿残疾,就觉得这事儿简单不了,没想到风郎一说,他竟能忍下个人得失恩怨,真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混迹江湖数年,看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真有些敬佩了,真是忠臣。到显得自己有些不仁义,想到这里,单手提起十斤大酒坛,满满的斟了两大碗酒:“葛将军,在下一届江湖草莽,对朝廷中人,多有些固执难化的褒贬。今日听君一席话,大开眼界,方知朝廷之中也有侠义道,葛将军是仁人义士,我文蜀绝不辜负你与风郎。”说罢,一饮而尽:“我若有不义之事,黄天在上,叫我断子绝孙。”

  葛淼刚要端酒碗。葛谨风按住他,红着眼圈低声说:“你在服药,不要饮酒。我替你喝。”

  葛淼瞧着他,比在京城中开朗了许多,身姿挺拔,智慧外露,这次孤身在外一定做了许多了不起的大事。一个被抢上山的太子,反手收服了整座山寨,多么了不起。就算文蜀的身份藏不住,这就不是太子的污点,反而是他了不起的履历:“小太岁,我高兴,你就让我喝吧。”

  天师感动的抚掌大笑:“你们三人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人人心里想的大事不同,都觉得极其吉庆,纷纷大笑,都来恭维、叩拜天师。这艘官船被卧虎寨的八艘船团团围住,众人听说,一起欢声雷动。

  庄阳子一甩袖子:“不必多礼,吾去也。”

  ……

  郁金府皇城中,葛天王正在给太子选择山陵使,陵寝的地点就在他的陵寝、先皇后的陵寝旁边,先叫他们母子团圆。

  他早就听了听了登甲山人的分析,看了他占卜的结果——方方面面都证明太子已经故去了,始终不敢信,更愿意相信天师庄阳子说的。这登甲山人的奏本递到他眼前一个月,要不是今日收到镇南侯的奏折,说卧虎山已经被清缴,匪首形单影只出逃在外,在墙壁上发现了太子的字迹……

  正在看着太子去年进献的苍龙教子玉带扣,在御花园里睹物思人。

  花香扑鼻,惠风和煦,花丛后有些婀娜纤长、娇俏可爱的美人,也画了啼妆、泪痕妆,在这里陪他伤心。

  “物是人非……我少年丧父,青年丧妻,中年丧子,真个晦气。”

  登甲山人也做神仙打扮,一身明黄色道袍,头戴紫金冠,一甩浮尘:“凡人无福消受福泽,此乃天意也。”

  突然跑过来一位校尉,单膝点地:“启禀天王,天师道观里正在收拾行囊,一箱箱的往车上搁东西,似乎要出城去。”

  葛昆仑气的跳起来,踩着卧榻咆哮道:“贼牛鼻子!竟敢欺君罔上!瞒哄老子这么久!可恨的贼!拿刀来!老子这就去砍了他,挫骨烧灰埋在地基里,给我儿小太岁驮碑。”

  登甲山人欢喜的像个半夜饥寒交迫时、忽然见到天上掉热馅饼的穷鬼,连声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葛昆仑大步冲到宫门处,身后仪仗追他追的乱了阵仗,登甲山人还没追几步就望不见他的背影,天王不管那些,直接提刀上马,调转马头:“驾!”

  道观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沿着天街冲过去,转眼就到。

  一路上穿绸裹缎的公卿被吓得连连躲闪,美人命妇花钿步摇落地。

  天王怒冲牛斗:“亲兵,与我打破大门,冲进去杀那奸贼父子。”

  道观内却空无一人,连多余的装饰也没有,大箱子里装的只是经卷,并无一丝金银杂物,正堂挂的神仙画像,厨房中煮着黄粱米饭。黑陶瓶中插着柳枝,桌上摆着符纸金丹,清清静静一处神仙洞府,不染纤尘。

  葛昆仑一肚子怒气没地方发泄,随手掀翻桌子。

  桌子背后贴着一张白纸,上书四个大字:回头看看

  天王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身后空空如也。越发恼羞成怒,闯入丹房踢倒丹炉,拽倒摆放丹药药材的木架。见门踹门,见器物都砸了个粉碎。

  正在这里拆家,皇宫禁卫统领忽然狂喜着奔来,刚要跪下,见满地瓦硕,就机智的蹲下:“启禀天王,葛淼将军带着太子回来了!”

  葛昆仑冲口而出:“不可能!这不可能!”

  暴怒和狂喜交织汇聚,一时间愣住当场,好半天才跳上马背,又风卷残云似得冲到宫门口,远远就看葛淼、小太岁互相搀扶着,旁边还有一个端庄秀美的女童。

  完了!天师才是真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郁金府 ·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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