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时光化身微风, 拂过檐下。腊肉裹上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内里，当切开来时就是恰到好处的艳色。

　　沈嘉在下面扶着凳子指挥张奕鸣，“不是这块儿, 左边的那块儿, 左边的！”

　　“这个吗？”张奕鸣按照指示取下一块儿，虽然他怎么都看不出来, 一排肉过去有什么不一样的。

　　沈嘉催促道：“对, 就是这块儿。大丫接着，你快下来吧。”转头对着张丽叮嘱：“你先把这个拿过去清洗一下，洗仔细点啊。”

　　腊肉就那么挂了一个月, 和着风味一同发酵的还有一层脏东西。如果不洗干净就直接煮，连水都会泛着一层黑。

　　自从发生张大柱的事情后, 来这边找王婆子聊天的人激增。免得再被有心人盯上, 沈嘉连肉都不敢全部晾出来。分成了几批, 轮着来。

　　沈嘉钦点的那块儿肉就是专门标注了、每天都有拿出来，为过年做准备的。

　　张丽跃跃欲试的接过腊肉, “我知道了！”

　　天知道，张丽每天把肉运进去运出来，发现肉闻着一天比一天香的时候有多馋。

　　不仅馋，还担心再来一个偷肉的人。晚上都忍不住反复出来确认厨房门上的锁上好没。

　　张奕鸣手上沾了一点油，稍有些不好动。沈嘉有些紧张，“你小心点啊。”

　　张奕鸣利落的站稳，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我应该还不至于吧？”

　　若不是将人放在心上, 这样的细微小事, 怎么会叮嘱得那么仔细。张奕鸣心情雀跃，感觉自己是沈嘉心尖尖上的人。

　　“什么？”沈嘉正在观察张奕鸣身上的衣服有没有沾上油渍, 一时还没转过弯这个男人脑补了什么。

　　解释道：“哦，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担心这么矮的板凳你会站不稳呢？我只是怕你白衣服上面沾了油，到时候洗衣服麻烦。”

　　沈嘉诚恳解释，害怕张奕鸣觉得自己伤了他男人的尊严。

　　张奕鸣：“……”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大可不必刨根问底。

　　说到这里，沈嘉又忍不住抱怨，“你说你，干嘛非要来帮忙。不就是取块肉吗，我自己爬上去就拿下来了。你是不知道你自己这身白有多难洗吗？”

　　张奕鸣，张奕鸣脸上的表情垮掉了。

　　现在连最小的张丽都知道了二人的事，在家里总算是不用藏着捏着了。

　　但是沈嘉不是忙这里就是忙那里，张奕鸣根本就没有机会和沈嘉说上话。

　　如果不是过来帮忙，你还想得起你这个未婚夫吗？张奕鸣无不怨念的想。

　　“这也快过年了，要不下次去赶集买两身新衣裳吧？”

　　张奕鸣：“……”

　　别以为你换个说法我就不知道你想让我不穿白衣裳！

　　张奕鸣感觉自己脸有些疼，大抵是自作多情被沈嘉的话给打的。

　　张奕鸣想抬手揉揉发木的脸，然后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油。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油有些凝固。

　　这下不仅脸疼了，连心都在疼了。

　　张奕鸣出奇的悲愤，这个女人她没有心。这么久了只关心衣服，都不关心一下自己。

　　好在沈嘉眼里还是有张奕鸣的，“手别乱动！我去给你打热水洗手。”

　　洗完手，张奕鸣的情绪平复下来，给沈嘉报备，“我有事要去村长哪儿一趟。”

　　沈嘉把帕子递给张奕鸣擦手，随口问到，“有什么事吗？”

　　“年后我就要走了，我得去告诉村长一声，顺便和村长商量一下新夫子的事。”

　　张奕鸣终究不属于这里，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办法一直留在这个小山村。

　　沈嘉也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这里的小孩子该怎么办。现在张奕鸣说到新夫子，沈嘉来了精神。

　　张奕鸣解释道：“我前段日子出去，专门去拜访了一位老夫子。虽说不是什么当代宏儒，但也是教了多年书的老夫子。给村里的孩子当启蒙是远远足够的。”

　　“那感情好！这样你走了这些小孩子的课也不用停了。就是，人家愿意来这里吗？”

　　不是沈嘉瞧不起高坡村，只是在这个教育资源严重倾斜的朝代，一个有多年教书经验的老先生怎么会愿意到这里来？

　　“这便是我要去和村长商量的事情了。这位老先生，辞了书院的事，一心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度晚年。教小孩子启蒙总是比教学子科举轻松许多。若是安排好吃住、和束脩，想来先生也是愿意的。”

　　沈嘉放下心，又催促张奕鸣，“那你快去找村长吧，早点把事情谈妥，免得老先生被别人请走了。”

　　张奕鸣不着急，嘴上还是顺从着，“好，我这就去。”

　　一本孤本的代价，人他是套牢了，怎么会跑。

　　这群孩子也是他的学生，纯然天真，对他的好不添任何杂质。他要走怎么会不把他们安顿好。

　　好不容易有机会，他还想和沈嘉在一起多待一段时间。

　　沈嘉看张奕鸣不慌不忙，“你要是再晚点，谈完事村长又留你吃饭怎么办？”

　　本来还在慢条斯理整理衣服，企图拖延时间的张奕鸣身子一僵。

　　沈嘉有些同情，“现在还早，早去早回吧。今天中午吃腊肉和红烧狮子头，还有你喜欢的酸菜粉丝汤。”

　　被半碗肥肉的恐惧支配的张奕鸣，在沈嘉报的菜单下，重新活了过来。

　　“那我先出去了。”

　　“你等一下，我包一些小零食，你给村长带过去。”村长平时给的帮助可不少，有什么东西沈嘉也忘不了给村长送上一份过去。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张奕鸣听话的等在原地，看沈嘉把自己炒的红枣瓜子、花生糖酥，杂七杂八的过年小零食收出了一堆，最后拿上一个篮子装好。

　　最后沈嘉还往篮子里装了一块儿腊肉。

　　张奕鸣结果来的时候，一时不察，还往下坠了坠。张奕鸣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得早点出门了。

　　这些东西送了，保不齐自己要多吃一碗肥肉。

　　沈嘉盘算了一下，没什么遗漏，“行了，你去吧，路上小心。”

　　“好。”

　　为了给二人独处机会，去隔壁院子洗肉回来的张丽看着张奕鸣的背影有些奇怪。

　　“姐，我怎么感觉奕鸣哥走得比平时快啊？”

　　现在张奕鸣的身份可不一般了，再喊夫子那可不就不对劲了吗，为了和他“准姐夫”的身份相配，张丽沿用了沈嘉曾经的叫法。

　　沈嘉接过张丽手里的肉，回忆了下——拒绝不了村长的热情，不好意思浪费粮食，吃完了堆着放的半碗肥肉，最终面如菜色的张奕鸣。

　　有些感慨，“他可能是想摆脱甜蜜的负担吧。”

　　张丽：“……啥、啥意思？”

　　沈嘉空着的手拍了拍张丽的肩，“没什么，进来帮忙吧。”

　　“哦。”行吧，她总是听不懂这些大人在说什么，还是吃比较重要。

　　“姐，这个肉洗完后，水面上都飘着一层油诶，好浪费。”

　　沈嘉恨铁不成钢，“我是短了你一口肉吗，这都惦记着。你搁哪儿风吹日晒一个月还能刮下一层油呢。”

　　张丽瞬间反胃，“姐，你别说了。我难受。”

　　沈嘉说完也沉默了，这个比喻，她也蛮难受的。

　　“……你去地里砍个白菜回来。”

　　“好的！”

　　……

　　又是那个小树林，又是两个人熟悉的站姿。

　　张奕鸣提着个空篮子，任何风吹草动都忍不住张望一下。上次突然出现的沈嘉让他有些杯弓蛇影。

　　他绝对不能，再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表弟了。沈嘉前几天还在问要不要喊上表弟过年的时候来玩儿。

　　青叶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家公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

　　张奕鸣轻咳一声，恢复自己的威严，“事情可有变？”

　　青叶依旧板着一张脸行礼，“回公子的话，有唐公子在把控，局势依旧对我们有利。”

　　现下这个局面，有唐炎在，确实不会出什么大事。张奕鸣又叮嘱了几句，便准备回去了。

　　虽然他是真的是去找村长，但也是安排了青叶今天过来，趁机交代一些事情。

　　张奕鸣：“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若无急事，五日后再来。若有急事，便直接去找我吧。”

　　青叶知道张奕鸣口中的急事，那必定是关乎大局走势的事，轻易不会发生。

　　公子不想他在人前露面，他自然遵守。不出意外，自己应当是在五日后，在这里再见公子了。

　　恭敬答是，便准备离去。

　　却被张奕鸣喊住，“等等！”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的青叶，本就严肃的一张脸像是要掉冰渣了，“公子，可是有什么大事？”

　　张奕鸣：“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我身上这种衣服还有黑色的吗？黑色的，我穿着，可还行？”

　　青叶：“...”

　　青叶：“……”

　　青叶的冰块脸快要裂开了。

　　青叶不像青竹，一张娃娃脸故意崩出来的冷漠。他是单纯的懒得调动情绪。

　　不说泰山崩于前不变色，但也鲜有如此无语的时刻。

　　终究是自己的公子，虽然不理解，青叶还是艰难回答：“公子。公子穿黑色，也是好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上连夜核酸检测，真的是辛苦医护人员了。还好我们学校那个密接的人查出来是阴性，希望一切安好。大家都要做好防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