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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外宫阶层层落,眩目金阳洒在血灰之色上,衬出一路阴寒,不远处有冬鸟低空掠过,浅鸣倏然即消,冷中透了丝生气。

  她走着,眉尖淡淡蹙起,脸色随阴而寒,耳边响起那一夜,他对她低喃之语——

  ……至死,都不再与你分开一刻。

  不由勾唇,唇色若血,笑意若亡。

  冬日严寒,千里回师之路定有险阻,他病体难捱,她自是知晓。

  但他既是心念一死,处处以亡布策,那她还顾得了什么?她不在乎会有万一,她只知——

  从此往后,他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她身旁。

  …………

  大历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二帝见北戬使副于崇元殿,使至御座前,躬承问讫,拜呼万岁,两军诸将称贺亦拜,上使北戬使副还位,与诸将出,罢近宴不用。

  是夜,帝固疾又作,寝疾不视政事,兵务皆委于上,上令谢明远掌邺齐军务,屯兵于吴州城外百里,候帝疾愈。

  二月,邺齐国中谣如风起,言帝薨于军前而未付遗诏,时禁军重兵皆远征于外,以帝薨无人掌军而致将有异心,朝中闻报,人心惶惶;初十,卫王据冯州起兵;十三日,越王又举兵于豫州、与卫王相应;鲁王、韩王、燕王、汉王、商王、魏王闻之,各据相继起兵,欲图大位之争。

  二十六日,诏二军诸将集殿议事,上御明德门,列仗卫,诸军大将常服上殿;上以帝疾未愈而代掌邺齐大军,仍为二军主帅,并师回讨邺齐八王叛部,诸将俯伏无异。

  三月初三,于宏、林锋楠二部南下,两军合师于吴州城北,上诏天下,以帝未薨之名出师平乱,令江平率兵为前锋先行,于、林二军居中,谢明远、方恺各率轻兵护二驾于后,拔营南下。

  十二日,江平过南岵北境,持上手谕,号龚明德一部分兵南下,合师共讨;十九日,过碣云关,败冯州逆军后疾进向南,直指豫州。

  …………

  春寒料峭,冻杀百云。

  虽至三月末,路边苍树已显翠色,斜枝开芽,嫩绿点点,可邺齐北境一带仍是寒氛凛冽,风起刮面,銮驾厚帐亦抵不住侵体春寒。

  六马行之甚慢,蹄铃轻响,时脆时沉,答答踏地之声渐渐缓了下来,未过多时,车驾亦止。

  前面有人马折返而来,至御驾旁停下。

  “陛下,前面便是碣云关了。”

  曾参商的声音隔了重重厚帘传进来,搅乱一厢暖炉热意,语速甚快,沙哑中又带了点兴奋之情。

  英欢抬睫,伸手将侧帘撩开一条缝,暖气袅袅散出车外,同清朗春风混在一起,一闪即消,寒气扑入车内,冷意又甚三分。

  向南远处,山峦连峰而拔,巅颤云霄,一眼望去只见松木清辉遍山而落,日头斜阳打在险峰之间,光影朦胧,直坠深谷暗处。

  碣云关乃邺齐北境第一关,奇秀而险,易守难攻,百年来邺齐铁军傲视天下,在此据关御敌,未有失时。

  山色景美秀丽,已属世间难得,可睹此远景,实难想像那漫山苍木郁郁之色,其下掩了多少白骨灰血。

  英欢微一晗首,将侧帘掀得高了些,朝曾参商看去,“传朕口谕,命大军全速疾行,日落前必得尽数过关,今夜驻跸碣云关之内。”

  自江平及龚明德二部过碣云关、破冯州叛军至今,时已过近半月,五日前于宏同林锋楠先后率军入关,而今她圣驾在后,也终要入得邺齐境中。

  倘是在四年前,她断然想不到将来会有一日,邰涗大军能够滴血不溅地踏过碣云关之口,而她更能够堂而皇之地驾幸这一片广脉之疆。

  不由沉眸,轻一含风。

  换作四年前的她,若能睹此刻之情景,定是欣喜不休,万丈豪情不输男儿一分。

  可她如今早已不似当年。

  ……自那一年那一夜、那一场倾心之遇之后,她如何还能再回得去当年。

  心口棱棱刺痛,涩而苦。

  曾参商闻言点头,应了旨意,又催马靠前两步,轻声道:“今晨捷报,江将军及龚将军分别又胜两役;于林二部日夜疾行,再有三日便能抵赴燕平之北。”

  英欢淡淡落睫,眸子里水光轻晕,扬了扬袖子,示意知晓,着她退下。

  邺齐精锐之师本就尽归他掌,此次禁军重兵北上征讨,国中诸王封邑之下厢军之力又何足挂齿。

  谣传他薨于军前,才致诸王心生婪念,欲趁大军将乱之时起兵以谋大位,却不料邺齐邰涗二军能够火速并师南下讨逆。

  莫说邺齐国中叛军,便是这天下,又有何人能抵得了两国铁血军容这横扫之势。

  胜役捷报,本就如囊中之物;诸王伏服,也不过早晚之事耳。

  见曾参商策马远去,英欢才收手放帘,重又捧起手炉,淡一舒气,转身回望车内另侧。

  銮驾之中甚是宽敞,黄褥层层而叠,厚且棉实,简榻之下精巧暖炉排了一列,热气萦而不散。

  他阖眸在卧,神色安然,全然不知先前之事。

  她望着他,许久后才挪了挪身子,伸手取过之前苏祥送来的温药木桶,从里面拿出银碗,欲转腕时,手却顿了一下。

  眼眶忽然潮润起来。

  终是搁下了药碗,伸指去勾他微凉的大掌。

  那一夜欢好之情历历在目,他那般温柔,弯腰低头,替她穿靴,眸光烁烁盯着她,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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