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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了一下,低喘一声,手上之力愈大,“今夜,是朕临幸了你。”

  是她,临幸了他。

  贺喜褐瞳陡缩,两手紧握成拳——

  此言猛于惊雷!

  身上女子笑得妖饶,眼中尽是嘲讽之意,她的手慢慢松开他的咽喉,在他身上轻轻划了两下……而后敛了笑意,直起身子,淡淡道:“邺齐皇帝陛下,亦不过如此。”

  他脑中胸口均是大震,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英欢看着他,眼中愈来愈冰,身子缓缓退回来。

  一寸退一寸,寸寸皆痛。

  贺喜僵着,由她离了他的身子,身上之火一时全灭。

  他十年来掠疆夺土,独霸一方,天下没有女子拒得了他,何故今夜竟能被她侮辱至此地步!

  他侵占她,他让她痛,他让她再也撇不开他……可她云淡风轻一句话,便让他如坠深渊,万劫不复。

  他这一生,最辱莫过于此。

  竟不知床第之事,可以惨烈如是!

  这哪里是男与女之间的纵情欲爱,分明是王与王之间不见兵戈的征战!

  这一役,他二人间到底是谁输谁赢,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英欢下床及地,拾起衣物,竟是穿也不穿,便朝殿门走去。

  贺喜猛地直身坐起,望着她的背影,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她伸手拉开门,然后走出去,从头至尾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他沉眉,手不由自主地攥住身下锦褥,死死捏在掌中。

  冰凉,湿滑,略粘。

  他低头,血色映目。

  外面的夜风扑门而入,令他身上一阵寒。

  ※※※

  他一把扯过外袍,随意披上身,飞快地捞起乌靴套直踝间,眼中之火似要烧穿那门。

  将案上干净黑袍一卷,才走了两步,脚下就是一绊。

  他低头去看,两只平头绣鞋散乱在地,赫赤娇滟,金边泛光。

  她竟是赤足而出。

  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弯腰,拾起那鞋,底面相触对合,握于掌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夜幕天青,无星,只半盏明月挂在空中,被黑云掩去一角,四下不甚清楚。

  夏夜凉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火气消了些,人清醒了些。

  他立于殿门外,闭眼,吸气,心中问自己,此时是在做什么。

  却是一片茫然。

  这女人……这女人!

  撩拨他浑身似焚的人是她,惹得他陡生怒气的人是她,羞辱他撇他不顾的人还是她。

  本是怒火中烧不可遏,可看见她衣衫碎落而出的背影,他心里却是说不上来的滋味。

  有一点空旷,有一点冷,有一点揪心。

  他此生真的,从未对女子生过如此之情。

  贺喜睁眼,殿角高悬宫灯散出柔和的光,斜斜地照下来,将他的影子在脚下拉得长长的。

  景阳殿外四周远处竟无宫卫,也无人声,叫人心生疑思。

  空留这夜,更显寂寥。

  他下了宫阶,又朝前走几步,心底里那空荡荡的感觉愈加浓洌。

  有紫薇花的香味随着夜风飘过来,淡淡的送入他鼻间,轻掀他脑中早已闭合了的回忆。

  那一夜的紫薇树,那一夜的她……

  贺喜转头,目光沿着景阳殿侧面的殿廊一路望过去,尽头有花有草,其间几株紫薇树高耸着,枝繁叶茂,苍峻挺拔。

  风一过,枝晃叶摇,沙沙作响。

  她在树下站着,背对着他。

  身上绯色纱袍凌乱不堪,轻纱伴风而荡,露出她的腿,她的足。

  她的腿,她的足……

  及踝嫩草掩了玉白之色,碧绯相映,在这夜中格外亮目。

  贺喜看清她,眼皮跳了下,呼吸忽而一重,抬脚急急而去。

  腿似沉非沉,想走快却走不快。

  这一刹而起的焦躁之情,心中却是辨也辨不明。

  他先前,到底是折磨了她,还是折磨了他自己。

  迈上殿廊,一步重似一步,袍子下摆翻飞乱扬,他知他自己衣衫亦是不整,比她好不到哪去。

  她似是察觉到了,肩膀微晃,就要转身。

  他大迈几步,走至她身后,扬手抖开带出来的黑袍,将她裹了进去。

  右手从后环过她的腰,下巴轻抵在她头顶。

  左手一松,掌中握着的绣鞋落至草上,一只压着一只。

  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英欢不动,不开口,身子有些僵。

  贺喜亦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她,头顶有树叶飘下,擦过他的发,落至她肩上。

  花香愈浓。

  怀中女子倔强万分,沉默亦能成刃,一寸寸将他凌迟,溅血折肤。

  他心底千褶相叠,不知如何开口。

  她的身子如此柔软,骨架瘦削,腰枝纤细,他一双胳膊圈过,还留不少空隙。

  高处不胜寒,他于皇位上且觉心疲,何况是她。

  她比旁的女子要瘦上些许,娇乳亦不如旁人丰满,腕骨清晰可见,下巴尖尖。

  他想到那一晚狄风所言,胸口紧了一瞬,胳膊将她圈得更紧,终是开口道:“冷么?”

  她不语,轻轻摇头,发梢摩挲他的脸,微痒。

  他喉间有些干,“狄风说你之前大病,三个月才好。”

  人在邺齐时虽是听闻她大病,却不知会那么严重,更不会想到她能病至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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