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条家主55
寝殿的御账台里，躲在黑色几帐里的青年皮肤苍白如纸，一双梅红色的眸子正注视着手中的药草类医书，当注意到母亲拖着人走来，无惨冷冷问：“这是什么？”
“月彦，”檀姬没有因为孩子的冷淡而难过，她的笑容染着慈爱“这是我今天刚找的，是个内亲王，你要尝尝吗？”
无惨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但语气依然优雅低沉道：“没什么胃口……”
说着，他轻轻嗅了嗅空气，问：“今天还有谁来了？似乎有个很好闻的味道。”
“还有两个咒术师，而这个是伊势神宫的斋宫。”檀姬赶紧解释“总是不吃饭身体会不好，快吃一点吧。”
月彦缓缓起身，黑色的长发海藻一样微卷地散在身后，他面带忧郁地走近，俯视着媞子，半晌，道：“她是斋宫，神眷之女，也是产屋敷的未婚妻。”
“啊……”檀姬当然记得，产屋敷家和他们家族是有血缘关系的。
无惨蹲下身，打量着少女纤细的脖子，继而探出手，尖锐的指甲对准脆弱的皮肤，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假如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鬼，那产屋敷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想到将要为血缘者带来痛苦，无惨的表情逐渐染上欢愉：“这比直接杀掉还要有趣。”
无惨说这些话时，檀姬始终是慈爱的表情。
她的儿子觉得有趣了，真好，生病那么久，对方连点能拿来娱乐的活动都没有，太可怜了。
“月彦，你高兴就好。”檀姬显得格外宽容大度。
听到这，躺着的斋宫终于皱起了秀气的眉毛。
“你母亲没教过你要善待亲人吗？”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媞子忽然睁开乌溜溜的杏眼，不满地瞪了上方的一人一鬼。
无惨明显愣了下，至于檀姬，看到她后，媞子叹息：“你也曾是姬君，但你教儿子的方法不对。”
利落地起身，少女提起唐衣的下摆，几步后跳站定，继而单手垂下，指关节抵着地板，跨开腿、半蹲弓身，重心前移。
这个姿势很熟悉，也很标准，但一个女孩子做出来有点奇怪。
“这样的孩子，一般需要别人来代你教导一下。”
说着，媞子蓄力，忽然扑过去，双手揪住无惨的衣服和腰带，非常连贯地转身弓背，肩膀抵着无惨的腰，直接将这鬼顶到半空，继而背摔落地。
当五条抱着人，像个轻盈的鹤一般跃进寝殿时，宇迦便目睹媞子这力拔山河的一击。
“……她不是巫女吗？”宇迦语气迟疑。
巫女祓除不是应该晃着神乐铃跳舞才对吗？这个背摔是怎么回事？无惨刚才落地时有翻白眼了啊！
五条慢慢解释：“内亲王自幼长在宫中，而官员皇子们喜好唐宋文化，其中就包括这个‘角抵’之术……”
所以她耳濡目染就学会相扑了吗？
你们皇室都教给公主些什么了啊！
吃了一记背摔的无惨震惊良久，但反应过来后，他俊美阴郁的脸上逐渐染上气愤，仿佛是即将爆炸的锅炉，探出的右手肌肉隆起，化为巨臂砸向媞子。
两只玉犬飞速窜出，咬住无惨的胳膊，给予斋宫躲闪的时机，宇迦则迅速把膝丸握着，道：“你先帮媞子，我很快就好。”
晕眩还剩几分钟缓解了，不一会他也能加入战斗，大概是来到这个时代后代入咒术师的身份比较深刻，宇迦感觉，自己非常沉浸在“祓除邪祟，救下没有力量的普通人”这个设定里。
太刀在手中给予宇迦安心的感觉，而面前的无惨则令他心中情绪翻涌，想到那些仆人说，这个无惨吃人、杀人，以及五条说，近侍间的暗室里太糟糕了，需要检非违使介入，他就明白了，这个鬼是一定要除掉的。
五条问：“你的状态似乎没完全恢复，不需要我照顾你吗？”
宇迦木然看向他，问：“你开什么玩笑？”
闻言，五条轻笑，单手解开眼睛上的缠带，而后将那绘着红色符文的柔软布料递到宇迦面前：“那帮我收好，完事我来拿，很快的。”
宇迦没好气一把拿过来，等对方转过身去，才双手将这带子理顺折叠，收进衣兜里放好。
【五条家主高兴.jpg】
？
【系统提示：五条家主觉得你是个傲娇】
什么鬼！你是要去和一个难缠的鬼打架啊，这种时候开小差真的不要紧？
彼时，无惨的巨臂已经让式神扯碎了，他到不至于慌乱，断臂中探出数条刺鞭，灵活地在寝殿中挥斩，速度极快，玉犬白避让不及时，还让对方绊了一下，但很快，这些辫子让五条用术式击断，六眼的释放令五条顺利融入战斗，并目睹拆解无惨的攻击。
宇迦支着刀，等待最后一点晕眩状态的消失，这时，檀姬一步步朝他走来，女人瘦削的脸上全是哀求：“羽化，羽化君，你们别再打月彦了，他身体不好，扛不住的。”
让妇人抓住袖子，对方急切的模样令宇迦后退一步，他皱眉道：“你儿子已经不是人类了，他甚至沉迷于杀人，不能让他继续活在这世上。”
“即便月彦不是人类了，但他还是我的孩子，你能理解吗？”檀姬按着自己单薄的胸腔，试图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对方“我那么疼爱他，哪里忍心看他受伤？羽化，你是个好孩子，你也有父母，一定不希望看到他们难过的吧？”
宇迦闭了闭眼，这样的话让他心中涌起隐隐的怒意。
“檀姬，听好。”单手抓住那只揪着自己衣袖的手，宇迦慢慢将它从自己身上推下来，道“我的家人如果做出违反人道的事，我会劝诫。”
“家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仅仅由爱意和血缘来维系，子女犯错父母应当纠正，父母犯错子女应当劝诫，这是责任……”闭了闭眼，宇迦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了，而对方不一定能听进去这些话。
他将对方缠着绷带的手握住，问：“你怜惜他会受伤，那为什么他却毫不怜惜地咬伤你？”
檀姬手上的咬痕，只可能是鬼咬出来的了。
不是无惨的杰作，那就是他手下的鬼造成的，刚才的鬼说他们听从无惨的话，那么即便是其他鬼咬伤了檀姬，也是在无惨默许的情况下发生的。
“我儿只是病了……”檀姬绞着手，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低头念叨着。
宇迦见无法与之沟通，只得暂时放弃，转而握着刀走上前去。
无惨在面对斋宫、式神以及五条的时候，已经露出颓势了。
当宇迦提刀走来，而那浅绿的太刀一看便知是膝丸，无惨像是垂死求生的野兽，身躯忽然从中裂开，化为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口，同时迸发出凄厉的吼叫。
那濒死一般的叫声像是惊醒了檀姬，她看向已经变化为怪物的月彦，忽然冲宇迦扑过去，抱着人不让他上前。
“快逃啊月彦，你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檀姬大呼之际，异变的无惨已经脚下发力，冲着宇迦身后的空院子扑去，而靠近之后，他嗅到了血的香味。
“稀血吗？”
念头划过的一瞬，无惨已经探出右手，附生的利齿毫不客气从稀血的肩头衔下一口，碍于直接劈来的膝丸，他没敢多停留，带着那一片血肉飞速逃出寝殿，化为一千多块四散逃逸。
掀开抱着自己的檀姬，宇迦费力地捂着后颈那不大的伤口，感觉到鲜血从指缝里缓缓溢出，他心想：临走还要叼一口肉？这个无惨太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