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竹摇曳 - 分卷阅读170

阳露面,就得穿上冷冰冰、湿漉漉的破衣烂袄进到矿井下,待到夜幕已经降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钻出矿井来,两头都见不着太阳。在那片天地里,别说不知春秋了,连阴晴和黑夜白天都不知道。
这一次轮换,显荣和黑牛是从白班倒换成夜班,这是他们期待了好多天的事情。换班这天,大家还会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以让矿工们将作息调整过来。
显荣已经将矿井上下的运作情况大致摸清楚,一有空闲时间,他都会拿着纸笔悄悄跑到后山的树林里记录下来,准备抽空到山下的邮局将其寄给表哥姜忠学。
但是来到矿山之后,他感觉自己就跟一个机器一样,一刻都不得停歇。
更让他烦恼的是,要下山一趟很不容易,矿井距离山下的村子直线距离有十里路,那些盘山而上的公路使得这个实际距离就更远了。
邮寄这样的信,显荣不放心委托给他人,担心一旦落到金德伟或者李发奎的人手里,自己不仅会前功尽弃,还会招致来更大的麻烦,他一直告诫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
更可况他这段时间所掌握的金德伟的信息并不多,还不足以达到将其制服的分量。他在静静等待机会,坚信对方早晚会露出马脚。
这个地方,每到月底才会发前一个月的工资,平日里就是有钱也没地方花,倒也是一个适合攒下钱来的地方。
但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很多工友们都受不了井下的那些苦,尤其是到了冬天,早上迟迟起不来,每天能正常出工的人比夏天时减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这地方也从不亏欠那些勤劳肯出力的人,正所谓天道酬勤,大多数人都坚持着每月二十个班就是极限的标准。
但也有一些人拼着命地上满每一个班,那些精力旺盛的人还会间歇性地白班夜班连轴上,只要自己坚持得下来,矿上也不会阻扰这类疯狂挣钱的人。
显荣就属于后者,平日里如果有工友需要帮忙替班或者换班,他从来不会拒绝,很快就结下了很好的人缘。
工友们在空闲时间里的主要娱乐活动除了打牌就是喝酒,矿上曾经给大家买了一个电视机,但最终因为收不到任何信号而成为摆设。
大家打牌的时候无非就是输赢几支烟,从来不将钱当作赌注,喝酒也没什么像样的下酒菜,只要不喝得酩酊大醉耽误下井,李发奎这位监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偶尔还会让伙房弄一两样花生、豆腐干之类的凉菜,跟大家打平伙。
胡显荣几乎从来不参与这些娱乐活动,他借着这个难得的调班机会,在矿井周边四下溜达。
对于补觉这件事,他现在已经看得不那么重要了,先前在矿井下还担惊受怕,经过半个来月的适应,他也能学着那些老煤灰子一样,蹲在避炮洞里打起盹来。
这期间,他也不主动去找金德伟和李发奎,只是偶尔见着面的时候,互相简单地点头意思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表哥姜忠学交代的任务还没有像样的进展,要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正在显荣为无法将手中的信息投递出去而发愁时,金德伟在矿场上找到他,让他和黑牛到山下的村里待上两天,说是矿上要停产迎检。
神经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胡显荣对此突然提高了警惕。他在心里纳闷,正常的迎接检查,为什么需要工人们都下山躲避呢?
之前他在银竹沟烧锅作坊的时候,公社或者乡上的检查组也经常前去做一些常规抽检和调查,但从来没听说需要伙计们回避的事。由此看来,这个矿井背后一定存在着某些问题。
他很爽快地答应了金德伟,准备回到住处收拾行囊。待他到达矿井后面的帐篷时,发现工友们正在拆除篷布和床板,自己出门时背的那个挎包被扔在地上,先前还密密麻麻连在一起的破旧帐篷群须臾之间就消失了,露出被人踩踏得结结实实的泥地。
曾经带着自己下井的老师傅余绍阳也在忙着捆扎篷布,显荣见状立即上前帮忙搭手,疑惑地问道:“余叔,咱们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下山去呢?”
“矿上的事,我们这些干活的泥腿子哪能知道?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下山去歇息几天,挣钱也不在乎那一天两天。”余绍阳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吗?”
余绍阳收拾完篷布,坐在一张裸露的木板床沿上吧唧起旱烟袋来,吐了两口烟雾回答说:“也不是经常遇到,但每年少不了会遇上两三回,基本上每季度一次吧。”
他轻咳了两声,将烟锅在鞋帮子上敲了两下,“我们对此早就习以为然了,反正过不了几天矿上又得将我们这些人叫回来上班,其他的事,矿上不跟我们说,我们也没兴趣知道。”
工友们干净利落地打理完住地,就连李发奎和金德伟长期值守在矿坑前的大帐篷也被拆除了,大家将那些铺板和篷布卷集中归置到矿坑前的平地上,等候着李发奎的下一步安排。
“你们上白班的人将这些东西全部装进罐车,推到矿井下面的岔巷里,一件东西都不要落下。”李发奎站在人群中央,大声地下达着指示。
工人们随即四散开来,紧张而有序地将所有家当搬进矿坑,排在队伍末尾的人,将地面的铁轨一截一截地拆除掉,也被塞进黑漆漆的矿井深处。
等到显荣和黑牛再次从井下来到地面时,眼前除了一片煤矸石堆积起来的坝子外,就剩下远处那顶破旧的伙房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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