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17
徐颂宁不慎听得这个墙角,一边摇着头微笑着往后撤,一边掐算着要给这个丫头多少嫁妆。
然而始料不及的,她回头就和薛愈打了照面,后者一身料峭,衣摆卷着寒风:“有事情找我?”又是一日的劳碌奔波,他脸上的疲态显现,声音淡淡的。
徐颂宁觉得他进来似乎格外劳碌了些。
她手抬了抬,指一指里面,示意他轻声,薛愈往那里头瞥一眼,眼睑垂下,神色倦怠地点一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垂下手指,把她手牵住,要和她比肩一起向外行去。
他手指也是凉的,一点点地贴着掌心的纹路,这样亲昵的举动已经很久没有,徐颂宁忖度着他大约是心情不好,于是也没有甩开,甚至还回握了一下。
只是在那手指被紧握住的下一刹那,眼前电光火石地闪过一幕场景。
她看见沈家的宅院湮没在一片火海里,听见自己的哭喊声,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禁锢住她想冲进去的动作,手臂的主人曾无数次给予她安慰,也在那一刻把这一切都撕碎。
这一次她没有下意识地把那手指甩开,冷汗没上的那一刹那,她强硬地促使自己把那手指握得更紧了些,力道大到薛愈撩起眼皮,深深看她一眼。
眼前的场景没有截断,也没有变换,徐颂宁感觉到薛愈一点点把她自己抱在怀里,抚平炸毛的猫儿一样为她抚顺脊背,沙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别哭,别哭…我保证,他们都会好好的。”
徐颂宁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在那一刻张开又收拢,无数冷汗泛出汗湿她内衫,贴合着皮肉冷干在上面,连紧握着薛愈的手指都汗津津的。
薛愈没吭声,手指上的力气渐渐松开了,似乎是等着她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因为一些忽然而来的恐惧,将他狠狠甩开。
可她手微微屈起,渐渐把那手指握住了。
不过类似的场景并没再闪现,她手上的力气放松的时候,却发觉手指依旧被人牢牢握回掌中,仿佛是作为对她适才那一点微弱力气的回应。
身畔的男人依旧是一副疲惫无比的模样,却又焕发出一点轻松的姿态,原本抿平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弯起,人也愈发靠近了些。
仿佛是……
被揉了肚皮顺了毛的一只黏人奶狗。
徐颂宁被这个想法震了一下,抿唇的动作都小心翼翼,微微仰着头,打量夜色里和她并行的薛愈。
男人比她高上许多,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遮着半个月亮,鬓边额角都映着朗朗的清辉。
好看得不像个样子。
薛愈似乎也察觉被她注视着,暴露在外的喉头微微一滚,微微向这一侧偏了一下脸。
略一顿后又挪了挪,仿佛是要寻个最好看的角度,把自己的样子展露给她看。
徐大姑娘看出这一层意思,默了片刻,有一点想笑。
于是心在这一刻软下去,那手也继续任他握着。
他们渐渐走出了那小院,薛愈话音里带着点笑。
“是清姑娘和周珏?”
徐颂宁轻轻应了声:“阿清也到了该许亲的年纪。”
薛愈摇摇头,有点乐子的松散神态:“周珏的确也老大不小了,不过,等他自己和我提起罢。”他心情仿佛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还没说,寻我什么事情?”
徐颂宁心里还在踌躇着,不晓得是否该拜托他。
“没什么。”
她抿着唇,寡淡单薄地笑了:“只是侯爷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我瞧着有一些憔悴,担心今日也要忙到深夜,所以问一问。”
薛愈脸上期盼的神色一下子落空了,仿佛以为接了满怀的月光,然而一抖袖子,发现全是空荡的,尽数都是捞不起,捧不住。
“就只是关心我呀……”
他声色平淡下去,默默重复了一遍,唇角弯起了又平坦:“我很好。”
第八十二章
这事情就这么被揭过去,她实在做不到,做不到这样的时候去找薛愈帮忙。
那一餐饭薛愈也只是在桌边略坐了坐,就起身回了书房。
云朗和云采不晓得两个人又怎么了,徐颂宁倒是叹一口气,晓得这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提一句总是不好的,食不知味地吃了饭,抿一抿干涩的唇,只觉得菜蔬的味道都没尝出来,只咂摸出浓浓的苦涩。
“去…侯爷书房那里。”
徐颂宁叹一口气,揉着太阳穴过去。
天已经黑透了,各处都静悄悄的,徐颂宁靠近薛愈书房的时候,却猝不及防地听见“咣啷”一声,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眼前的门被人猛地踹开了,薛愈脸色冷淡,推出个女人来。
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夜色相抵,薛愈瞥一眼徐颂宁身后的人,身子略往前一倾,在她出声之前紧攥住了她手腕,重重地把她拉进屋里,地面上砸了茶盏,碎瓷浸润在淡碧色的茶水里,烛光下晃出明亮的光。
仿佛映了轮月亮。
徐颂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就重重抵上了他书桌,哪怕有薛愈的手在她腰间垫着,也还是不太好受。
“侯爷的手……”
她下意识地要关怀,可那手略一翻转,紧紧地禁锢住了她,男人恼火至极,整个人倾压下来,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的:“徐颂宁,你满意了?”
徐颂宁后知后觉地发觉他身上灼烫得惊人,凑近了也能看到神色不如以往从容。
“薛愈。”
她压抑着声线叫她,灼热的呼吸随着一点冷冰的水一起落在额头,她有些恍惚,下一刻却顾不得许多了,男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手指微曲,抵在他肩头。
“不要我也好,暂时丢下我也好,送女人来我屋里是为了什么?怕我寂寞吗?”
徐颂宁听见这话就晓得是误会了什么,可是身上的人此刻神智昏昏,一点话也听不进,最后是她一口咬在他下颌上,身上的男人眼里才恍惚闪过一点光。
她仰着下颌,脸色一点点冷淡下去,头微微后仰,唇离开他下颌:“清醒了吗?”
男人不吭声,徐颂宁便又凑上去,瞅着适才咬着的地方又狠狠咬了一下,在那上头留下了一痕深深的牙印。
他终于疼得嘶声,却依旧执拗地保持着那个动作,浑身烧得滚烫了也不挪开。
徐颂宁察觉到危险的信号,没被压制的左腿屈起了,抵在他腰腹:“薛愈,让开!”
就这样了,他也还是坚决的样子,抿着唇:“你先解释,误会了什么?”
徐颂宁头都要大了,觉得这人皮囊剥开怕不是才只有十一岁,中间隔了那么多血淋淋的岁月,只在他清醒的时候烙作伤疤。
“我没安排人给你下药,也没安排人过来侍奉你。”
徐颂宁抿着唇,一点点缓和着声气,跟此刻这个压根儿说不通道理的人讲着道理:“我没必要这样做,我…我连听你一个谣言都要心里不舒坦,我怎么想的会亲手给你安排人?!”
这话脱口而出,仿佛是没过脑子,可又像在她心里盘桓了许久,脱口而出的那一刻,心里悬着的巨石轰然一声砸下来,徐颂宁满心轻松,又有一点晕晕乎乎的。
上头压着的人一时没有反应,气息却愈发灼热了,人贴得愈发近,手指撑在她脸侧,衣摆拂动间蹭下了数封奏折。
砸在地上,像是把两个人都砸清醒了。
可他没再抬起头来。
薛愈埋在她颈窝,鼻梁蹭过她侧颈,贴着颈动脉搏动的地方停下,唇在那里蹭了蹭,发出一点淡淡的笑声:“所以阿怀,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嗓音里透着无尽的烧灼意味,都颤抖了却还要问出这句话来。
“是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
后面的情节没太想好,留在白天更,从明天开始会试着保持在3000字左右的更新,感谢包容。